司寇郇翔愕然地看着安乐王,温润的眸中满是震惊,瞬间被狂怒所覆盖,一脚踹在他的胸口。安乐王不及防备连翻几滚,合身扑倒在君赤的脚前,溅起满身污泥。
司寇郇翔垂下头去,蒲扇般的睫毛遮掩不住的心疼。他轻抚着鱼落高高肿起的脸颊,柔声说道:&ldo;槿儿莫怕,回宫后,哥哥给槿儿找最好的御医,槿儿不疼,乖。&rdo;
安乐王趴在泥泞之中,缓缓地抬起头来,瞪大双眸不可置信地盯着司寇郇翔,嘶吼道:&ldo;哥?你打我?!你……为了这个贱人……打我?从小自大你从不曾动我一下,今日!你居然为了这贱人打我!&rdo;是哥!是哥!是哥扔了她!是哥扔了她!是哥的错!是哥的错!全是哥的错!!!
司寇郇翔回过头,兵刃般的眸光射向安乐王,厉声喝道:&ldo;即便是我的弟弟,也不能动她!&rdo;
安乐王猛地起身,胸口一阵剧痛。他单手握拳紧紧地扣在胸口,欲发怒,却忽然仰天狂笑起来,震耳欲聋的狂笑声在山崖上回荡着。他死死地盯着司寇郇翔:&ldo;你这个……&rdo;他的手猛地指向司寇郇翔怀中的鱼落,毫无预警地,晶莹滚烫的泪水混着雨水从猩红似裂的眼眶中滚了下来,&ldo;你为了这个贱人!就为了这个贱人!居然把她扔了下去!?你真不知道她是谁吗!?你真的不知道她是谁吗?!难道你的心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骗得了全天下的人!你骗得了自己吗!?你骗的了自己的心吗?你骗的了吗?!你不敢相信她便是她!你怕她!你怕知道是她!你怕自私的你曾为了治病而饮下她的血!你不敢让自己相信……你是因为喝了她的血……今日,你才能清醒地站在这里!你蒙蔽了你的双眼!却蒙蔽不了你的心!你骗不了你的心!你如此狠心!你为遮盖自己的过错,却狠心地将她扔下山崖!是你!害死了她!是你害死了她!&rdo;
&ldo;是你!都是因为你!!都是你害的她……才会有今日!……&rdo;一直垂着头的君赤突然发难,挺剑刺向寻乐后背,却被锦御手中的剑挡了下来,锦御十足的一掌拍在君赤的身上。
君赤倒退数丈,猛地将手中的剑刺进泥土里,单膝跪在原地,双眸猩红布满恨意,死死地盯着安乐王的背影。
司寇郇翔苍白的嘴唇死死地抿着,蒲扇般的睫毛将情绪全部遮盖。他环住鱼落的手一点点地松开,慢慢地垂了下来,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他默然地转过身去:&ldo;将三殿下……与南姑娘,先行送回宫去。&rdo;
鱼落猛然抬头,瞬时红了眼眶,布满悲痛的眸中瞬间溢满了慌乱。她娇小的身躯在风雨中剧烈颤抖着,朱唇轻启,欲言又止。
被锦御封住内力的君赤面如死灰,挣扎起身,他缓缓地回头看了一眼訾槿坠崖的地方,凄然一笑,似无知觉的木偶般一步步地跟随着锦御的脚步。
锦御面有难色地看着一动不动的鱼落:&ldo;请姑娘莫要为难锦御。&rdo;
鱼落眼眶通红满眸伤痛,步履蹒跚地走到马车前,蓦然回兽,定定地望着司寇郇翔颤抖不止的背影,心底酸涩无比,转身上了马车。
车辕碌碌远远而去,不知辗碎了谁人的心,轧断了谁人的情,扼杀了谁人全部的希望……
安乐王满脸的泥泞,毫无知觉地坐在雨地里,狭长的眸中黯淡无光。他痴痴的望着訾槿坠崖的方向,若失魂般低喃自语:&ldo;我害死了她……我害死她……我害死了我的小哑巴……&rdo;
司寇郇翔转身,一步步地走向安乐王,默默地蹲下身去,用衣袖细细地擦拭安乐王脸上的泥泞,绝美如花的唇瓣渐渐浮起一丝惨淡至极的苦笑:&ldo;乐儿……乖……&rdo;
安乐王木然地回头,眸子渐渐有了焦距:&ldo;哥……&rdo;
司寇郇翔一点点地将安乐王环在怀中,缓缓闭上了眼眸,轻拍着他的后背:&ldo;乐儿,咱们该回去了。&rdo;
安乐王将脸埋着司寇郇翔的胸口,强压着哽咽,低声啜泣:&ldo;哥,你把她找回来好不好?你把她找回来陪乐儿好不好?哥,乐儿好难受,乐儿难受得快不能呼吸了。哥,小哑巴很乖很听话,她一直对乐儿很好很好,她舍不得乐儿受伤,她舍不得乐儿难过,她从来对乐儿千依百顺,她怎会舍得丢下乐儿呢?她怎么舍得丢下乐儿呢?哥……乐儿错了,乐儿错了,是乐儿害死了她,是乐儿害死了她!……是乐儿!是乐儿!是乐儿害死了她!&rdo;
司寇郇翔眉宇紧锁,蒲扇般的睫毛剧烈颤动着。他的手掌止不住地发抖,胸口的泪水,腐蚀着他的心窝,腐蚀着他的五脏:&ldo;不怪乐儿,不是乐儿的错……是哥……是哥亲手推她下……和乐儿没关系……&rdo;
&ldo;哥不知道!哥不知道!哥不知道……她当初千里迢迢一心一意地随我而来,我本该好好待她,我本该好好的待她不是吗?可我不但不知珍惜她,反而处处让人刁难刻薄她,我曾亲手喂她吃下寐魂惜魄。哥病时与她亲近,让我害怕不安,所以我让哥日日地饮她的血治病……&rdo;声声低泣,喃喃低语。
&ldo;其实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她早已没有味觉了!就算已经如此了……我却还是不愿也不敢放开她,我还想报复她折磨她。每当我下不去手的时候,我便一遍遍地回想她当年是怎么对待哥的!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当年她给了哥多少屈辱与不堪!哥……是我!是我!是我一点点地将她逼到今日!是我一点点地将她逼死!&rdo;安乐王猛然抬头,嘶声大吼,像只受伤的野兽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咆哮,哽咽声中夹杂着压抑不住的痛苦。
司寇郇翔单手握拳一点点地收紧,指甲深嵌掌心之中,鲜红的血液从指fèng中一点点地流出,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他缓慢地睁开眼眸,墨玉般的眸子幽暗一片,再无生机。他机械地伸出手去,细细地擦拭着安乐王脸上的泪和泥。
&ldo;乐儿莫要自责,是哥的错,哥只顾看顾乐儿,却没有教导好乐儿,乐儿不知该如何爱人,更不知该如何保护所爱的人。怨哥,怨哥一直把乐儿当成孩童,却不知道乐儿已经长大成人了。哥也忘记告诉乐儿,哥很想她。忘记告诉乐儿,只要她好好的,那怕疯癫一辈子……哥也愿意。忘记告诉乐儿,哥从来没有怨过她。&rdo;
司寇郇翔无暇的脸上,恍惚而空洞,又平静得让人心冷:&ldo;今日……不是乐儿的错,哥不配……哥不配……哥不配得到上苍的垂怜。哥是个小人,是个心胸狭隘不折不扣的小人,哥一步步地将她逼到无路可走……这不怪乐儿,不是乐儿的错……是哥……亲手……将她推了下去……暖玉般低柔的嗓音,如高处跌落的水晶,支离破碎,伤人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