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灶屋里的杨氏又开始骂骂咧咧,“这个张里正,平时看起来倒是个好的,这回咋不办人事呢!他到底急啥,迟几个月调不行么?再晚三个月我肚子里的娃就出来了,他偏偏这个时候调,害得咱们家一下少了两个人的份!”
钱枫刚安抚了石榴又得来安慰他的娘,他的活还真不少,他过来帮他娘切菜,“娘,你别生气,生多了气不好,娃还在肚子里的人又不只是你和石榴两个,张里正管的这十个村里,估摸着有好几十个人怀着娃呢,而且有的人明日就要生娃今日都分不到。再说了,去年过世的老人不多,空出来的田地不够分,张里正就抢在这个时候给分了,他当这个里正也不容易的。”
杨氏听说有人明日就要生娃今日都分不到田地,心里顿时平衡了,也就不再埋怨。
二喜和芍药这会子在他们的小树棚里兴奋得吃咸菜都觉得像是吃肉,因为大年初二那日分家时二喜只得了他一个人的田地,这回祥大爷在张里正面前说了这事,张里正也知道,哪家娶了媳妇就得分田地,所以就把芍药的这一份分给他们了。
二喜往芍药的碗里夹咸菜,“芍药,现在开春了,咱们多种些菜,到时候再细心侍弄着咱们的两亩田和几分地,待收了粮咱们就能顿顿吃饱饭了。”
芍药高兴地吃着,忽然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中,“二喜,你也知道,咱俩能在一起可是钱枫和石榴帮了大忙的,现在他的大哥在家里躺着,村里还有人说是因为钱枫挣多了钱给他大哥惹来的祸,我听着心里不舒服,要不……”
她从兜里掏出十几文钱,“咱们分家得了一百文钱,这十几文钱你拿去买糖和面,送到钱枫他大哥的家里去,也好表一表咱俩的谢意。”
二喜有些为难,“要是娘知道了肯定要上门来骂咱俩呢,现在爹娘和大哥已经把枫哥一家子当大仇人了。”
芍药斜了他一眼,“你傻呀,就不知道避着点,不要让人瞧见?桃花大嫂也是个心细之人,她不会到处去说的,她懂这个理。”
二喜忙点头,“是是,还是婆娘说得对。”
下午二喜没去干活,而是去镇上买了些东西送到钱桐这儿来。
家里只有钱桐一个人,葛桃花带着两个孩子去地里了,石榴和杨氏也去菜地里忙活,钱老爹要放牛还要挖沟,钱枫在石头山上忙着。
钱桐平时不希望家里人守着他,所以他把两个孩子也赶走了,让他们俩跟着葛桃花,可现在一个人在家里,他又觉得烦闷得很,这每一日简直比一个月还要长。
二喜送东西过来,他倒有些吃惊,“二喜,你不怕你爹娘知道了?”
二喜在门口瞅来瞅去,才放心地坐下来,“没事,我偷偷过来的。桐哥,你好好养着腿,年底咱们几个再去烧炭!”
钱桐苦笑,“这日子熬得忒难受,你说的年底好像离得不远,我却不敢想,总觉得那是好几年后的事。”
“桐哥,平日里谁没受过伤,养养就好了,不会落个毛病的,你别多想。”
钱桐点点头,“可不是么,我现在安心地养着呢,就是桃花得吃好几个月的苦了。”
“大嫂她向来是个能干的人,这点苦不算啥,你不是还有枫哥帮忙么,听说他让你养蚕呢。”
钱桐笑了,“要不是我二弟帮衬着,我连治腿的钱都没有。”
二喜怕耽搁太久被人知道了,说了几句贴心的话,再说几句感谢钱枫的话就赶紧走了。
一个月后,钱桐可以拄着拐杖下床,没事就去外面摘桑叶,和两个孩子一起玩,就这么过了一个月,他还长胖了不少。
可是这会子钱枫却发愁了,这一个月结束,那就到了给坊工们发工钱的时候,粮倒是提前存了不少,但拿不出钱来分一分,稳不住大伙儿们的心。
这一个月来他拉了两套石桌石凳和一些精致的花盆、笔筒去了县里,粗糙的大石条已经由南门石铺的掌柜收了,但只卖到一千文钱,因为钱枫带着大家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做小东西上了。
石桌石凳和小东西也都被南门石铺的掌柜转手卖给官府了,官府要把这些都放进林庄的驿站里去。可是官府收了东西就赊账,说库里没这么多银两。
南门石铺的掌柜跟钱枫坦白了,说他这一转手也只挣五贯钱,真心不多,但是官府要赊账,他也没办法,他也一文钱都没拿到。
以他的为人,本是不想让钱枫接触官府的,怕钱枫以后越过了他直接把东西卖给官府,他就一文钱都挣不到了。可是现在不让钱枫去接触官府也不行,因为官府赊账很有可能会一直拖着,拖个几年都有可能。
钱枫并没有去找掌柜点名的那位官差,而是直接去找曲大人。
曲大人明面上还算是个低调之人,家里的摆设都很朴素,跟小百姓家里没啥两样。
钱枫带来了一只鸡和一只鸭,另外拿出两百文钱放在桌上,他接过曲大人婆娘端上来的茶喝了一口,说:“曲大人,官府怎么可能拿不出钱,县里和各个镇上总共有多少铺子你还不知道么,每年收上来的钱不知有多少,还有农户上交的赋税粮,那可是堆积如山啊。”
曲大人叹了叹气,“小弟呀,不是我为县令大人说话,你别看收上来的钱和粮够多,每年得往上面交一半呢,剩下的一半还得给差役们发俸钱。本来这也足够了,这些年来库里也攒了不少钱,可是这回在林庄建驿站那可是一笔大花销啊。”
钱枫有些不相信,“不是听说朝廷拨了一笔钱下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