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族不吃鱼,就像人类不会吃人或者猴子差不多的概念。花眠满意地看着善水递到唇边的勺一顿,面色地站起来发白地看了眼煲汤的罐子,罐子里几条煮熟的鱼正在向她翻白眼。善水:“……”花眠正幸灾乐祸,这时候坐在她身边的男人却拍了拍手,换来婢女把鱼汤撤下去换了牛肉汤上来,然后平静地叮嘱那些伺候的人,以后有善水在的场合,不要上鱼类食物。善水脸上立刻又有了笑容。花眠心中却有了别扭的浮躁,表面上还是安静地吃自己的饭,甚至给男人亲手夹了一筷子的菜放到他碗里……实际上桌子底下,脚已经踩在他的靴子上,并且用力地碾另外下——对此,玄极全部的反应就是抬起头,用深邃的眼看了她一眼,然后不动声色地夹起那块花眠给他夹的肉放进嘴里,优雅地咀嚼,吞咽。花眠看着他这般优雅动作,心中却没来由地打了个突——她是不太害怕主人生气的。当他一言不发,露出很正经模样时更加恐怖。花眠背脊嗖嗖地凉,却还是不甘示弱地瞪着他:你为什么要帮她说话?!玄极平静地看着她:你选择让御膳房少杀几条鱼还是自己被封印在那把椅子上?花眠:……垂下头,花眠郁闷地用勺怼了怼饭,这时候还能听见男人在她耳边道:“吃饭便好好吃,不要玩弄你的食物。”花眠:“……喔。”……接下来的十几天,因为受到了玄极提前的警告,也为了不让自己被封印在那把椅子上,花眠都很安分。说起来也是诡异,虽然她以“未婚妻”的身份和玄极住在一个房间,但是两人见面的时间却实在不是很多,大多数情况是玄极仿佛总有忙不完的事,而且他确实在忙,每天都是带着满肩落雪,一身寒冷地回到狐帝安排给他们落脚的偏殿,神色之中有藏不住的疲惫……玄极忙的时候,花眠则独自坐在房顶上看看星星赏下雪,只是看久了一样的风景未免有些腻歪,人族的皇宫雪景也不过如此,毕竟浮屠岛好歹还有玄鲸陪她玩玩……仔细一想天啊这风景她居然这就看腻了,那被封印在椅子上的几十上百年怎么过啊,花眠到了嘴边的抱怨活生生吞咽回了肚子里——被蒙在鼓里的玄极只是对她安静如鸡,没那么粘人的乖巧特别满意。两人只是晚上睡前能靠在一起说说话。狐族的封印在哪里是什么这种问题花眠也没再问,只是偶尔听外面的侍卫说,听说皇城之外百里之内,有一片密林,密林中央有一片湖泊,湖泊前有一座荒废的古老寺庙,百年前那寺庙香火颇为茂盛,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被荒废了……近日,根据玄极放出去的探子回报,邪神荒的气息在那座古老寺庙附近变得很是浓重,也不知道里面多了什么东西。正好眼下四族精英齐聚一堂,玄极准备带人去查勘一番,只是这件事也不好贸然行动,须做足准备,而且为了防止敌人有声东击西的可能,城内的防御也要安排妥善……玄极近来似乎就在忙这件事。“城外那东西不会就是被狐族的封印吸引来的吧?”花眠脑洞大开。“不知道,要亲自去看看才知道,”玄极摸摸靠在自己怀里的人的头发,“如果是就麻烦了,现在看来应当也是如此,否则它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那荒废古庙里?”花眠总觉得自己来了点儿精神,脑袋从玄极怀里拿起来:“什么时候去?”“明天。”“……带我去?带我去。”“……自然是要带你去的,不然无归剑鞘一碰就碎可怎么办才好?”看着在自己怀里兴奋地拧动的小姑娘,玄极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这段时间她在狐族皇宫里待烦了,只是他也实在不是很情愿带花眠到那种危险的地方去……上一次面对汐族圣兽,她受伤,他慌乱得像是自己到鬼门关走了一趟一般。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和花眠说,因为知道说了她也没心没肺当做耳旁风,出了什么事,怕还是会傻乎乎地拦在他的跟前……思及此,男人放在她腰间的大手无声收紧了些,顺手拍拍她的小腹:“睡吧。”花眠应了声,满心都是终于能出去舒活筋骨的欢喜,靠着男人的胸膛睡去。第二天一大早,由狐族二皇子上官濯月,汐族祭祀若干,翼族领袖公子三人,再加上花眠、玄极,一行十余人,向着城外树林出发。狐族大皇子上官耀阳和人族侍卫统领青玄留守皇城,以应意外……对此花眠觉得很奇怪,按照理论来说,狐族大皇子可比他弟弟能打多了,这种出城清扫干蛮力的活儿,怎么反而把他留在城里了?但是奇怪归奇怪,花眠也没张口问,因为善水也在这,她很烦一旦她开口问什么,那个女人一定会露出“我知道一切,而你什么都不知道”的优越感笑容……这种笑容她看一次就够了。也因此她心里憋着口气,最后也没缠着玄极问狐族的封印到底是什么——她宁愿端着一副“老娘不屑”的模样,打碎牙和血往肚子里吞,也不想看见善水得意洋洋的样子……啊啊啊啊啊,她看善水确实非常不顺眼,她也很确定这位汐族女祭祀也是这么看她的。所以当众人到了密林跟前,进行分组时,被两两分组分到和善水一组,花眠直接抬起头看向上官濯月,用眼神儿示意:你有什么毛病?玄极也微微蹙眉,他以为花眠肯定会跟自己在一起的,到时候出什么事他还能有个照应……早知道这样,他宁愿连无归剑都不带出来。“女人和女人在一起有什么问题?”被花眠拽到一旁质问,上官濯月倒是一本正经,“出来做任务,又不是来郊游,还要成对成双?”花眠笑得咬牙切齿:“你也不怕我趁你们不注意,把汐族女祭祀的脑袋摁进湖里,让她好好用冷水清醒清醒别天天粘着别人家的男人……”她发现她在这只狐狸面前经常很难保持冷静,会时常做出超出本人性格范围内的崩坏话语。上官濯月也惊讶地看着她,然后笑了起来,目光越过花眠直接看着她的身后,花眠愣了下一回头,看见她刚才口中的“别人家的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站在她身后,用那双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的眼神儿看着她。花眠就像是见了猫的耗子,干笑了一声:“……我、我就开个玩笑。”玄极:“乖一点。”花眠:“……好。”………………说实在的,如果此时此刻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花眠打死都会闭上自己的狗嘴,而不是在这乱说话。……之后大家分开行动,从整个树林的四面八方出发,向着中央汇合……虽然不知道别的分组气氛如何,花眠只知道她和善水之间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对比之下,哪怕是邪神荒这会儿从地底下爬出来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她都能冲之露出友好微笑。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沉默,眼前都是不变的风景,当花眠正低声尖叫着拍开身上的一只毛毛虫,善水回过头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真不知道易大哥带你出来做什么。”花眠:“……”好么,十几天未见,“易大人”变成了“易大哥”。花眠心里惦记着回去找主人讨论一下这个问题。而当下,她只是不屑地拧开了脑袋,拒绝去搭她的话……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得寸进尺,自顾自地用自信的语气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什么东西,这世间能有什么东西躲得过我的星盘?我是堂堂汐族女祭祀,你不用摆出一副实际自己很厉害别人都是白痴的模样……”这回花眠有些惊讶,抬起头正眼看了她一眼:“主人知道你知道么?”善水勾勾唇角,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模样:“神器化神,拥有精魄修得人形,易大哥似乎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所以我没说。”花眠“喔”了声,心中有些烦躁。“虽乃神器剑魄,然而不过是剑鞘而已,”善水不冷不热地说,“若非身为无归剑剑鞘,易大哥又怎么可能走到哪都带着你?”“因为他愿意带着我。”花眠停顿了下,“还有你话怎么这么多,没听过话不投机半句多么?”善水却只当听不见,继续道:“难怪你天天躲在偏殿里不肯出来,怕不是大家说的那样因为懒,而是因为羞于见人吧?众人明面上不说,可是放眼皇宫,上至狐帝,下至宫娥侍卫,又有哪个人认为你配得上他?你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撒娇和霸着易大哥,男人是吃这一套,可是他们也不会吃一辈子,易大哥是心怀诸夏苍生之人,怎么会拘泥于小情小爱?”脚下踩着枯枝,发出“咔嚓”的声音,想象着那是眼前这女人的脖子,花眠直接用脚碾了碾……心跳有些加速,说不被触怒那也是在装蒜——差不多的话,上官濯月也说过,只不过把她形容为山野粗食,而善水则是山珍海味。这些人,怎么这么爱鉴定她和玄极之间的事?这会儿花眠真想撕烂这女人的嘴,然而想到答应玄极的,也十分克制,只是目光变得更加冰冷:“我配不配得上他,和你们有什么关系?我不配,你配?那你要不要试试让那些宫娥侍卫甚至是狐帝给你说说亲,让我家主人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