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越随意扯下枝头上的长袍,束腰未系,两个起跃就到了海面上。
长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身下垫着海波,楼越躺在海面上,未挽的长发垂入海水,贴湿了前额和鬓角。楼越在海面上一直躺到月上中天,他脑海里一遍一遍重复着那个半年来都想不明白的问题:
“我是不是变态?”
少年一身湿漉漉回到镇海楼崖。
崖边风动石头上一抹鹅黄,在夜风里一展一展。
楼越道:“紫华?”平日此时,他不是睡到墓里去了么?
青华道:“回来了?”小孩儿才多大,这都有心事了?他在这里守了楼越大半夜,总算等来回家的孩子。
原来是在等我,楼越心里一暖,脸上露出近来少见的笑,“等到半夜,怎不喊一声?”
青华跳下石头,走到楼越跟前,看清小孩儿一身湿嗒嗒,浑身清冷入骨的水气,他眉头一皱:“怎浸成这样?”楼越是镇海楼灵,海水从来近不了他的身,被海水打湿?除非楼越自己愿意。
青华眼见着楼越的衣袍滴着水,抬手便想去掐楼越衣裳的水滴。
楼越原地一震,身子微微发抖,每一次与青华的接近,他都不可抵制地心跳,这种急切掩不住藏不住,他对自己很嫌弃,“你就如此没出息么?”一边想,一边不自禁盯着青华伸过来的手,他能感到自己的手指已经颤得合不拢,紧张得快要克制不住,随时都可能把自己暴露,短短一的个动作的功夫,他天人交战得额头起了汗,幸好有水珠挂着,看不出来。
青华的手停在楼越衣袖下摆,轻轻的掐了一把,动作晴蜓点水,快到感觉不到。
像是有多不愿意接触楼越似的。
楼越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化成冰冷的痛苦:“他很烦我吗?”楼越痛苦地想,“他是不是想尽快摆脱我?”
少年敏感的心根本承受不了这样的痛苦,他皱起眉,费劲地瞧着青华,他恨不得把眼前的人掐进怀里,狠狠地质问。
然而,那人是他的师傅,是他的紫华。
是他宁可把自己剁了,也舍不得碰一下的人;是他宁可自己在心里划刀子,也不愿见他皱一下眉头的人。
楼越的唇长得薄而润,平日看起来盈亮水滑,此刻抿成一条线,带着不可察觉的颤抖。
他所有的思想活动不过在刹那之间,在他暴露之前,他已侧过身子,走远两步,头也不回进了镇海楼。
青华被晾在原地。
他唉声叹气地想:为师才知养儿难!小孩儿是替谁来索债的么?一会是风一会是雨的,我快要被他磨尽一身仙骨了!
越风山时不时刮起阵阵阴恻恻的风,尤其镇海崖,时快时慢的小风凉飕飕的,风声夹着海声,听着像鬼哭似的,说不出的阴森。来进香的香客被吹得闻风丧胆,越风山一时被传成鬼山,再不复往日香火。
青华抚额长叹:他要闹到什么时候?!
青华觉得再不能纵着小孩儿闹下去。
在某次教楼越练剑海镇时,某一招楼越第九次学错之后,青华再也耐不住性子。
青华冷着脸叫停楼越:“这一招大浪淘沙并不难,你为何每每学不会?”
楼越抿着嘴,并不答话,重新摆出起手式,起步就要再练。
“你停下来,给我说明白。”
楼越偏一下眼,目光在青华身上停了一下,又转走,不顾青华的问话,起步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