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开灯,她阻止我。
“别,别动。”
我说,“天快要亮了。”
“你真是一个好人。”苏珊说。
“你也可以做一个好人。”
她打一个呵欠,“可惜好人都是大闷人。”
这个女孩子,复是复杂到绝点,个也简单到顶点。
我轻轻起床,立刻穿上外衣,改坐到沙发上去,与她维持距离。
刚才真是险过剃刀边缘。我怔怔的想,但是我有没有后悔?我的信仰、教育与性格都令我临崖勒马,但是我心中的真意愿究竟是怎么样的?我答不上来,也不敢答。
我用手捧着头,思想良久。
我所认识的女孩子,个个斯文有礼,多多少少带些做作,教养使她们紧紧戴看面具,越是矜持越是假,越是与众不同越矫情……
苏珊与她们完全不同,那么多男人喜欢坏女人,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们豪迈、激情、自然、充满诱惑,野玫瑰、水远在男人生命中添增色彩火花。
我梳洗后上学,一路上感慨万千。
那日回来,司机说,苏珊已经离去,同日大门外可疑人物也同时失踪。
司机的语气很安慰,由此可知,他已担心良久。
一个字也没有留下。我找遍客房,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有,多么慡快,要来就来,要去就去,没有再见,没有眼泪。
以后还会见到她吧,总会有机会的,人与人生间的缘份奇得不能冉奇。
每次我在礼拜堂,总留意门口,等一个美艳不羁的女孩子来问我;“你信上帝,真的?”
真的。
我不会忘记她。夏竹大雾,港督府杜鹃花开得遍野漫山。
我早换上夏季衣裳,冒着重伤风的危险,偷得一些浪漫。
去年选购冬装的时候,兴致勃勃的,多么向往它们的松软厚实,一到季末,马上改爱轻俏的细麻布。
人。
人就是这样,得陇望蜀,心变得快。
工作还是那份工作,老英国人被调回祖家去——大家松一口气。
老英早年不知在本国做啥子工作(清道夫?书记?),早不可考,来到殖民地着实威风数十年,丰厚的薪水,数十名大学生被他呼来喝去,一千平方米的公家宿舍,然而他还是遗憾公司没有替他安排一个苏茜黄,于是他自己动手,但凡平头整脸的打字员,都得被他约过,有志气的自然同上司哭诉,没志气的却以为自己登龙门。
老英没有道德,得了甜头还要四处宣扬,什么露茜有臭狐,莲达爱磨牙之类,把整个办公室弄得似马戏班。
现在终于走了。
跟着那几个有靠山的女职员也自动辞职,写字楼一刹时清慡起来,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好有一比: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们几个经理买了香槟庆祝。
事后有反高潮的沉闷,天气不好是最大原因,去年春季早已有激辣辣的太阳,一身白衣,不知多么飘逸。今年细雨不绝,问你怎么穿白色的衣服?雨水和着煤烟灰落在面孔,回到办公室用纸巾抹脸,黑墨墨。
要在香港做美女单凭天赋本钱是不够的,还得要有与小都市恶劣的环境搏斗的勇气。
我渐渐丧失了这股冲劲。
这个春天,我知道会有事情发生。
每个春逃诩有。
但我没想到见梅超群会在这种情况底下。
那日倾盆大雨,我手中持伞,但是也被那种形势吓住,才早上十点多罢了,重雾中隐隐约约看到嫣红姹紫,雨像面筋似落下来,持伞的人都通湿,飞溅的雨水无处不在,我有点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