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原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老郑不至于吧……那女的有证据吗?”他跟这人打过好些年交道了,为了多赚点钱吹嘘夸张是有的,从不大正当的渠道收点东西也是有的,但说偷梁换柱昧别人的东西,他应该还不至于。
“哪有啊。”邻居一摆手,“空口白话的就说不是这个,还说那个肯定很值钱,但到底是什么宝贝她又说不清楚,闹一早上了。”
“瞧瞧去。”邵景行颓废了好些天的八卦热情终于重新燃烧了起来。胡原胆子就小,敢长期打交道还给拉生意的肯定也都是差不多的人,这样的人敢昧别人的东西吗?还是这女的想敲诈?哎,又没有证据,这可热闹喽。
胡原有点想往后缩,却被邵景行拉住了:“走走走,那东西你不也见过吗?去给做个证嘛……”
“景少,这说不清的……”胡原苦笑,不想进去,却又不能跟邵景行真用力撕扯,到底还是被他拉进了店里。
这边的店铺都是同一规格:外大里小的两居室,外间摆着柜台和一些样子货,里间专用来招待“贵客”,有什么真正值钱的东西也都在里头交易。
邵景行从前来的时候,就都是在里间坐着喝茶。不过这会儿老郑正在外间跟个女人吵得不可开交,一时都没顾得上招呼:“跟你说了,东西就是这么个东西,小郑给我,托我找人鉴定鉴定,我这拿到手也就半个月,还没搞明白是什么,上哪儿给你造个假的!”
“你别想骗我!”女人却根本不接受这解释,“我老公拿回来的时候都说了,这是从国外弄回来的,是舍利子,肯定值钱!再说了,他拿回来的时候我都看了,根本不是这个颜色,在阳光底下还亮晶晶的呢。”
她说着眼圈就红了:“小郑管你叫哥,现在他才死呢,你就昧他的东西,你还有没有良心!”
这女人看起来神色憔悴眼睛红肿,的确很容易叫人心生同情。她一边哭,一边抓起柜台上那个小盒子扔到地上:“你昧良心,小郑死了都不会放过你!”
小盒子啪一下摔在地上,滚出一颗龙眼核大小的琥珀色珠子来,骨碌碌正好滚到邵景行脚下。胡原一眼看见,不由得咦了一声,小声说:“好像颜色是比原来暗了……”
邵景行弯腰把那东西捡了起来。这玩艺儿通体浑圆光滑,乍看倒确实像颗珍珠。但对着门外阳光一照,就能映出一道弯弯曲曲的小孔穿过珠子——从这个透明度上看,倒是比较像琥珀,却又比琥珀和珍珠都坚硬得多。
“虽说暗淡了点,可我瞧着还是原来那个东西……”胡原到底还是有点眼力的,就着邵景行的手仔细看了看,“这上头花纹也是有深有浅的,这要造假得一模一样可也太难了点。”
郑店主正焦头烂额,听见胡原这话简直要感动得掉眼泪:“可不是么。你们都见过的,我上哪儿造假去?”他和这个“小郑”其实也就是中学同学,还不是同级,只是打篮球认识的,因为同姓才称兄道弟。虽然后来他继承了家里的古玩店,小郑去做了市里某领导的司机,这点儿关系倒也一直顺下来了。
没想到小郑跟的这位领导一路高升,小郑也跟着水涨船高,渐渐就有点鼻孔朝天的意思了,这两年也就是年节下才走动走动,早就没有了从前的亲热。
谁知道一个月之前,小郑拿了这个东西神神秘秘地跑来,说是什么从国外买来的舍利子,让他给鉴定一下。
郑店主家里几辈子都在古玩行混,虽然没什么大师级的眼力,但鉴赏能力还是有一点的,觉得这个东西不大像舍利子,非金非石非木非骨,倒起了点好奇心,就给留下了。
要是他早知道后头发生的事,他绝对不会有那么大的好奇心!
他拿着这东西四处寻人鉴定的时候,听说小郑跟的那个领导去世了,小郑是在那人去世之后辞职回来的。
在古玩行里的人,某些方面的神经都是格外敏感的。郑店主听了这个消息,就觉得自己可能接了个烫手山芋。他正想赶紧把这东西还回去,却听说小郑出了车祸——就在自己家附近被一辆卡车撞了,在医院抢救了两天,仍旧还是没了。
听起来这事儿只是小郑运气不好。一朝天子一朝臣,领导没了,跟着领导的那套班子少不得要动一下,这也是很正常的。就连那辆卡车也是司机疲劳驾驶,还得怪小郑早晨出门买早点横穿马路,没走斑马线。
但是郑店主反正觉得不大对劲儿。他本来是打算赶紧把东西送回去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是小郑家里乱糟糟的,他的父母跑来他家里,跟他老婆闹得天翻地覆,谁也插不进嘴去。
于是这件事就拖了几天,结果这一拖可好,人家上门来要东西,还怀疑他偷梁换柱昧死人的东西了!天地良心,这玩艺儿价值都没确定呢,也说不定就是个假货,他至于就要昧下吗?
“这颜色明明不对!”女人尖声叫喊。小郑的房子是婚前财产,这几年的工资也给了他父母不少,现在人去了,她才发现她手里居然没什么东西。郑家那老夫妻两个嫌她没生孩子,恨不得一分钱都不给她。偏偏她父亲病了,正需要用钱……
小郑辞职的事儿是有一点蹊跷的——当时他是以生病为借口,可他根本没病——刚回来那两天他心神不定的,有天夜里她醒过来,发现他没睡觉,而是拿着颗琥珀色的珠子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