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榻的驿站后院有间控制的小房间,临时腾出来做了刑房,不过短短半日一夜,地面的砖缝里已经全都被血污填满了。
东南面的阴影中放着两把椅子,椅子上分别绑着个两个血淋淋的侍卫,贺兰毓都能清楚记得他们的名字,一个姓林,一个姓张。
姓林的那个原本应该护送齐云舒返回盛京,齐云舒返回常州后他自然也随行返回,而后贺兰毓启程前往灵州,他在卫队之中。
而姓张那个,本就是派往灵州驻守的侍卫之一。
两人都还在撑着一口气求饶,但他们一个在姓林的来信打探温渺渺下落时,枉顾卫队禁令私自泄露消息,另一个吃里扒外,将消息拿去当做了向相好献媚的“工具”。
贺兰毓眸中凌寒似冰,不欲再听,自方纪腰间抽出长刀,腕间一转,不过眨眼间,两颗人头嗒然落地,鲜血从碗口粗的脖颈处喷涌而出,溅湿了他的袍角。
“装起来,派人送回常州给她。”
第42章新芽痛苦也能一分为二,给他一半……
夏季雷雨来势汹汹,打在屋脊上劈啪作响。
齐云舒午间靠着迎枕休憩,听着耳边不间断的水滴声,总觉莫名心烦气躁,遂唤盈袖进来。
“这么久还没有消息送过来吗?算算日程,眼下究竟是办了还是没办,总要有个信儿才对啊?”
她觉得心头一颗石头悬得老高,从早上起来便忐忑不安得厉害,也不知是为什么。
盈袖摇头,“兴许是传信途中耽搁了,主子先别急,先前不是来过信说寻到温氏具体住处了嘛。”
按理说,她派去的人自银州出发,相比贺兰毓自常州出发要近约莫整整一日夜的路程,马不停蹄赶到灵州,应当是不会出任何差错的。
盈袖往桌边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又温言劝慰了两句,才教她好歹平复了些,可这头两人才说着话,对面厢房中却总不停传来鹦鹉破锣一般地吵嚷声。
贺兰毓出门后,便吩咐婢女将八哥儿移到了后院厢房,派两个小丫头专门看顾着。
那八哥儿兴许是念着主子,如今教人一逗便喊:“渺渺……渺渺……”
齐云舒心里本就烦躁,再听那一连串叫喊声更觉入耳尖利无比,手上一个不稳,不慎将滚烫的茶水尽数撒到了身上。
盈袖忙躬腰去擦,但夏季衣裳单薄,齐云舒被茶水烫到,低低嘶了声,扬手将茶盏扔在地上摔碎了。
“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鸟,去教那边儿消停点儿,烦死了。”
盈袖忙颔首应声出了门。
不多时,便听对面廊檐下响起一阵响亮的耳光声,先前逗八哥儿的那小丫头泪眼婆娑跪在地上,仰着脸供人扇,死死抿嘴咬着唇,半个音儿都不敢再发出来。
齐云舒进里间重换了件衣裳,出来后透过窗户瞧见,那丫头两边已经通红肿胀得不成样子,嘴角渗血,一双眼睛不停得流着眼泪。
这一看,顿时教她心里更烦得慌,遂教人将盈袖唤了回来。
齐云舒小憩后盘膝坐在软榻上,面前的小几上放着几封文牍,最近的一封是前天自盛京送来的,其母唐氏的来信,信中言辞多有焦急。
唐氏称她大哥前些时候公事上出了些差错,教几个言官捏着把柄,一封接一封的弹劾折子往上递,在皇帝跟前狠狠告了一状。
如今皇帝尚且南巡未归,太后隔着人心与千山万水说不上话,便想教她赶早去贺兰毓面前请他出言回护一二,别等届时朝中风向越吵越盛,皇帝回来,恐怕头一个就要拿她大哥做筏子。
齐云舒收到信心头自是焦急,提笔却又踌躇许久,她本就不喜欢掺和那些朝堂上的事,如今遇到急事了,都寻不到个合适的说辞给贺兰毓开口。
更何况贺兰毓原就当她是个外人戒备,再去提这样的事,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是以她这连续两天晚上都没睡好觉,可这事再拖下去也不成,遂还是伏案,斟酌着字句写了一版又一版书信,最后搁下笔一看,外头天都黑了。
将信笺装进信封中,交由盈袖派侍卫送了出去。
盈袖回身至廊檐下时,忽听得身后圆月门上响起一阵脚步声,腰间佩刀撞在革带上,很好分辨。
回头去看,进门两名侍卫皆是当日随同贺兰毓前往灵州的,手里捧着两个锦盒,恭敬到了跟前。
“相爷吩咐,教卑职将此两个盒子交于夫人赏看。”
盈袖闻言面上顿有喜色,不敢耽误,忙唤来两个小婢女将盒子接了过来,又谢过一番。
后话问起,得知贺兰毓已至常州不远,约莫这两日便回,她本想拐弯再问问温氏,但谨慎起见,还是算了,只道是若温氏还在,相爷想必也想不起来送东西回来。
这厢领着两个婢女进门,盈袖教人将锦盒放置在小几上,便冲齐云舒道了声喜,“瞧这模样,主子往后大抵便可高枕无忧了。”
齐云舒刚写完那封信,面上神情还恹恹地倦怠,半撑着软枕命人打开来,只看了一眼,顿时面上血色褪尽,一声尖锐的惊叫几近刺透屋脊。
声音响遍整个后院,对面窗边架子上的八哥儿闻声吓得忙扑棱起来,“渺渺……渺渺……”
一旁的小婢女心头一惊,不明所以,却也念及午间同伴被扇烂的脸,赶紧将八哥儿的架子取下来拿箱子半掩着盖上,上头再铺一层布隔住声音,生怕再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