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
他厌恶那些令人辗转难眠的执念,也厌恶如此拖泥带水的自己。
可温窈连多余的一眼都不愿意施舍,她不想看他,也不想知道他曾经历过怎样难捱的日子。
“知道了又能怎样?”她鼻尖酸楚汹涌,“你那些所谓的痛苦从来不是我赋予的,而是你自己!”
“将婚约抛诸脑后的是你,在边城与尹曼惜纠缠不清的是你,让她怀上孩子的也是你,没有人逼你去做这些,你带她回来依仗的不过是我那时喜欢你罢了,你告诉我,我做错了什么?”
温窈隔着满眼朦胧地水雾望着他,“我错在没有原谅你的背叛,对吗?你就是这么自私!”
贺兰毓眸中破涛汹涌,捏着她腕子的手都在发抖。
他居高临下俯视她,她却似乎在笑,那样的笑,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里,斥责他犯下的错,也嘲讽他明知不可能了还痴心妄想,当初一次又一次将自尊双手奉上,任她践踏。
她早就不是他的了。
贺兰毓明明五年前就知道,只是不肯相信,直到那日在街上见她手捧灵牌,心如死灰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地不得不承认。
但他做不到桥归桥路归路。
甚至哪怕如今得到了她,他也没办法将曾经失去的一一拿回来,现在这样满身尖刺的她填不满他心底的沟壑,也消散不了他的执念。
贺兰毓望着她良久不语,而后仿佛一刹那被人消散干净了全身的戾气,松开了对她的钳制。
他低垂着眼睫撑身起来,半倚在床头的姿态甚至有几分颓然,声音淡得像是夜风中一缕烟。
“温渺渺,哪怕牢狱中的人犯也都会有改过的机会,但我在你那里,从来都不值得你网开一面。”
话出口的那一瞬间,贺兰毓心底腾起巨大的空虚感,像是亲手捏碎了自己编织的一副高高在上的假象。
床头的柜子里存放有一小瓶忘忧散,塞外的东西,嗅几口便能或多或少麻痹人的心绪,那是他在边城心烦意乱时的解药。
但如今再拿出来,却发现聊胜于无。
他有强大的自制力,那种教人上瘾的东西都可以说戒断便戒断,可偏偏看不破对温渺渺的不甘心。
屋里的烛火烧到夜半被风卷断了,贺兰毓始终靠在床头,没起身离开,也不准她走。
两个人躺在同一张床榻上各怀心事,没人说话,也什么都没发生。
温窈躺在被衾中,心绪在昏暗的月色中渐渐平静下来,望着头顶天青色的帐幔,眼眶中两行温热的泪终于忍不住,沿着眼角滑落在枕头上。
直到翌日卯时过两刻,门前有婢女进屋,立在屏风后回禀,说是老夫人教温窈准备好启程前往庄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