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汪嫂,你骂谁呢?&rdo;姜友明家的大姑嫂刁兰珠也恨友明常往东院跑,就故意上来搭讪。
&ldo;就是那只小狐狸呗,昨晚我家那个死不着的瘟货我等到本把戏时节才死回家来,原来他俩半夜三更在那丘荒田七斗田里还有好事么?我那死不着的原被她拖下水的呢!&rdo;
&ldo;可不,我家的友明,自家活儿撂在一边不管,又给她犁田播麦的,还不是被那张撩人心魄的脸皮吸引么?&rdo;
不久,已聚集了七八个妇女议论:&ldo;自古寡妇门前是非多,做人也不容易。又没留下一儿半子的,何苦还给绍宾撑门面,不如改嫁省心。&rdo;
由于那些游手好闲的常在她周围转悠,而那些多嘴好舌的妇女无孔不入地搬弄是非,尽其诽谤中伤之能事。甚至在捣衣的塘埠头,洗菜的渠道沿,吸水的井旁都有三三两两的女人交头接耳,红口白牙,说什么&ldo;这女人是从山下曹狐狸窝里来的,也许是狐狸精变成美女,专门吸男人精血的,口口声声说绍宾被抓壮丁了,又谁看见了,说不定被她吸干了精气,连皮带骨都吃掉了……。&rdo;如此这般,这个小寡妇门前本来热热闹闹的,可现在就显得冷落得多,有妻室的男人被拖住了后腿,没婚娶的小伙子被父母姐妹劝阻,再也不去作无益的追风了。而对景山最了解的莫过于景花,她说我们家这个愣头青却选择了这个时机乘虚而入。经常半夜三更去敲门,那个伤透了心的小寡妇就是不理睬,但我们的三哥已经着魔似的,他说有生以来所见到女子中,从来没见过像她这样美。虽说名义上是寡妇,但明摆着的,那是枉背了寡妇的名份而已。实际上是水洗似的清白,是一朵从来无人采摘过的花蕾,比谁都纯洁,如能娶她为妻,此生何求?他越想越激动,再次前去敲门,而她好像铁了心似的,即使敲破了门,也不会开门接纳的,而景山益发痴情,越来越觉得她贞节,纯情如水,非追到她不可,如此这般僵持了几年……
曹春花望眼欲穿,苦等了五年,仍无任何有关丈夫存亡的信息。在极度怅惶的时刻却来了位信使,他自称曾与绍宾一道在湘军当兵的湖北男子华国云,字梦君,绰号九头乌。曹春花如获珍宝,忙接进家来,并请胖大嫂陈月韵来帮忙杀鸡沽酒,热情款待。三十来岁的湘军逃兵华国云,在酒足饭饱之后才道了真相:&ldo;他和绍宾都曾在曾国藩麾下当兵,五年前在那次祁门保卫曾督的七天七夜血战中,绍宾不幸中了太平军松炮弹无救身亡,被埋在叫闾江地方的山坡上,他和其他战友还参加了简单的葬礼。
春花闻噩耗立即放声大哭,并朝庐州方向持香拜了三拜,闻讯赶来的村民也无不流下热泪。并拿出二十块银元作川资,拜托湖北佬返回闾江收回尸骸,华国云满口答应。春花还留他住了一宿,湖北佬临走时信誓旦旦:&ldo;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忠信取道,一诺千金,决不食言,不论路途有多艰险都尽心尽力而为。三个月便见分晓!&rdo;
自此以后,春花便白衣素裹,不施粉黛,请了棺材头买副薄板,装上丈夫衣帽,在火烧山埋了,做了个不小的坟包。青石条上刻着:敦煌郡,洪公绍宾之墓,下款是妻曹氏泣立。以便每年清明,冬至祭奠不提。
这年八月,东院那株桶粗的桂花开了,满园浓香,那个湖北佬出使祁门三个月,果然护送绍宾的遗骸登门。曹氏念他言而有信,是一位有情有义的汉子,又以好酒好菜招待。那华国云趁着酒兴,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了五年前那场祁门之战,他和绍宾如何出生入死,保卫曾爷冲出太平军层层封锁线,那飞蝗般的锡弹,羽箭擦破头皮,穿透裤裆,腿部受伤,说罢还挽起裤管,让她看腿根的伤疤。说得口沫横飞,活灵活现。他那里知道她还是个没有完过婚的姑娘,羞得满脸通红,连忙以袖掩脸,转过身去:&ldo;不用看了,难道有谁还不相信你呢!&rdo;
湖北佬为小寡妇丈夫收尸一事立即传遍了大街小巷,远近的村庄男男女女都纷纷赶来瞧热闹,曹春花在胖大嫂等热心策划和协办下,在门外空旷场地搭起灵棚,白衣素幔,设灵牌,摆香案,树天灯,供放遗骸,一边请和尚念经超度亡灵,一边请道士设坛斋醮,罄锣钟鼓齐呜,热闹非凡。经过七天治丧,才安葬完毕。
湖北佬的光临无疑给她解脱难堪的寡妇生涯带来了转机,她怎么不感激他呢。因此她同胖大嫂商量,再拿出五十两纹银赠给华国云做酬谢,以资回故里的路费,然而他竟一口谢绝:&ldo;家乡父母双亡,也没有家室,绍宾临终时留下委托书:&ldo;在这个世界上最放不下的是我妻曹氏,你万一能生还,如能照顾我妻一辈子,我就是死也瞑目了。&rdo;他竟然掏了一张发黄的破烂字据,上面泪血斑斑,大家看了竟是绍宾的笔迹。他说作为绍宾生前知交,答应了他的要求,如今是前来践约的。
他有证有据,说的也合情合理,在场的无不动容,催人泪下,好心人成群地议论:&ldo;我看湖北佬长相倒还般配,人也挺老实,只是年纪偏大。&rdo;
&ldo;这家伙看到小寡妇年轻漂亮,就懒着不肯走了。&rdo;
&ldo;他早就看中小寡妇了,不然去了三个月又回来干嘛?说不定到那方深山冷坞悠上三个月,哪里掏不出一副死人骨头?二十块大洋到手不说,还惹得小寡妇连逼都贴了上去,这不是蚀本生意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