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纱静垂,似感受到气氛的压抑,不曾有丝毫轻拂,一如帐中沉睡多日的女子,似要与那即将骤去的生命一般,一并归于沉寂。
窗外不时传来幽魅呜咽的哭声,被魍魉及时劝止。待人搀扶啜泣的女子离开,沉冷多日的眉心方才一蹙。
如今已然第五日,榻上的女子不见任何醒转。单薄中衣之下是遍布全身的累累伤痕,其中不乏因挖针而割开的伤口。匣中暗格出自大内,机簧力道绝非寻常暗器可比。若被其伤,能留得性命,已是万幸。
针入得太深,磁石无法吸出,只得用划开血肉取出的法子。
六十七枚,他深深记得这个数字。烙印于脑海,至终不曾忘却。
筋骨尽断,心脉俱损。同是习武之人的自己深知,伤重至此,便算痊愈,一生也只能是个废人了。
&ldo;味道如何?&rdo;
同样的内室里,灿阳踱进窗扉,窗外不时响起鸟鸣燕啼。少年望着面前大快朵颐的女孩,笑。
&ldo;好吃&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rdo;嘴里塞满了食物,女孩含糊不清地答道,一口还未咽下,又忙向嘴里噎了口,&ldo;除了娘做的,哥哥做的最好吃了&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rdo;
&ldo;果真如此美味?&rdo;少年狐疑问道,细长眉眼微眯,妖冶若狐,一脸的不信。生于宫中的他养尊处优得惯了,自记事起便从未进过庖厨之地,此次还是第一次下厨。若能堪比珍馐,怕是天下便无朝齑暮盐味同嚼蜡之说了。
可女孩狼吞虎咽的样子并不像装出来的。好奇心起,他轻执玉箸,夹起盘中菜肴慢慢尝了一口。
&ldo;好咸。&rdo;
方一入口便忙吐掉,强忍口中的味道与心中的不悦,他放下筷子,淡淡道:&ldo;还是别吃了,母妃说过,三餐要以清淡为上,太过甜腻咸辣容易&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rdo;
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少年愣在那里,半晌不发一语。
母妃&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iddot;
这个称呼,竟已陌生得很了。
在他印象中,母妃天生丽质,妩柔妖冶。人言其袅如飞燕,盈若玉环,才堪东君,赛比夷光。出身寒贱,却因美貌才情遭人厌妒。而后宫枕边风向来极胜,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吹着吹着,不知不觉中,便把父皇的心拂远了。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他这样的庶出,是不配请像太傅那样的桃李之师传道解惑的。去尚书苑听习还要受其他皇子欺负。于皇宫那种是非之地,卑微如他,若要不受欺凌,便只得将自己关在母妃寝宫里,闭门不出。
对于他的孤僻,当年姿容佳丽的母妃整日低泣,却只孤守寂寂深宫无法。眼看自己学业荒废,索性发蒙启蔽,为师为母。
无心插柳,却成繁阴。有母如此,方成十年之后以瑟冠绝天下之王侯。
时过境迁,昔年的母妃,早因一纸诏书入了帝陵活殉。而他纵抚一手好瑟,也只得囚于权力的牢笼里,于残喘中,被同父异母的兄长推向悬崖边缘,如临寂寂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