灌湘也算通情达理,装作我不过是他一个手下,见到我也并不招呼,只冲着那斗笠男子和苏风华行礼,完全将我视为了空气。我听得他们在那里虚情假意寒暄了一阵,苏风华便对着那铁面侍从点了点头。我还没回过神,已经被拉着领口拖到了门口,期间我一边挥舞着爪子一边叫嚣道:&ldo;放开我,有什么话不能让我听!喂……放开我……&rdo;
☆、第24章第六枝会面(三)
我的呼喊显然无济于事,当我重获自由的时候,内堂那道门已经被重重关上。我环顾了一下四周,胡余老儿满面春风地望着我傻笑,斗笠侍卫和苏风华的贴身侍从站在我的身后,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我。我趴在门上,想从缝隙里听到一些什么,却不料只听到胡余老儿那干瘪的声音:&ldo;丫头,这门是有咒法的。&rdo;
他定然也知道我不想暴露身份,叫了我一声&ldo;丫头&rdo;,把我着实叫得有些不好意思。好歹也五千余岁了,这胡余老儿指不准还没有我年长。算了,这称呼倒是很受用,姑且不和他计较。
不知他们要谈到多久,然而听得并没有打斗的动静,心里的担忧也放下了些许。但见胡余老儿店铺里的生意倒是不错,铁面和斗笠男子两人在门口一人站一边,活生生就像是替胡余老儿看店的门神。
&ldo;哟,胡大爷,雇了两个壮汉呀?&rdo;拎着买好的药材,一位中年妇女临走时不忘多望了他二人两眼,有些风情地打趣。胡余老儿满脸堆笑,挠挠头,&ldo;哪是呀,隔壁林大嫂养的俩相公,生得俊俏,借过来帮忙拉拉生意。
&ldo;噗……&rdo;我一口水差点没含稳给喷了出来,只感觉左右各有两道阴冷如冰的目光从门口而来。这二人我都不熟,更不用说胡余了。别人话都没和你说过,无端端就变成了你拉客的相公,还都是一个女人所养。
这……我有些尴尬地赔笑……成何体统呀。
无聊之极,脑子里还在想着方才那轿中之人熟悉的气息。能够如此令苏风华折服,想必不是皇亲国戚,也必然是一等一的高手侠客之类。好奇心一起,心里面那股包打听的劲儿便使了上来。
&ldo;诶,小哥……&rdo;我不知该如何称呼,有些局促,&ldo;你家主子是何方高人啊?&rdo;
那道冰冷无温度的目光陡然瞥了过来,好歹我也是个仙子,若是被你这凡界小儿威慑住了,那还有脸面么。
&ldo;与你何干。&rdo;他语气冰冷,望都懒得望我一眼。
&ldo;说来听听嘛,我又不会怎样,不过是觉得兴许是一个认识的熟人。&rdo;我搅着手指,装着有些委屈。
他终于转过脸来将我细细打量了一盘,道:&ldo;升斗小民,岂会和我家主人认识?&rdo;
&ldo;那可说不准,&rdo;我扬扬头,一时无奈开始瞎编,&ldo;指不定就是那天借了我五两银子的那位公子。&rdo;
斗笠男子撇嘴一笑,甚是鄙夷,&ldo;我家公子平时都不怎么出宫走动,怎么就借了你五两银子。再说,我家公子何须找人借银子。&rdo;
我扯开了嘴角,笑问,&ldo;哟,是宫里的公子呀?&rdo;
他这才反应过来说漏了嘴,便紧闭着嘴巴一句话也不同我说。我继续佯装一副什么都知晓的表情,&ldo;我随苏二公子久了,宫里的那几位大主我可都清楚得很呢,就没见过这位这样的,有些阴阳怪气。&rdo;
我故意说得有些粗鄙,想用激将法,然而斗笠男子完全不为所动。任凭我软磨硬泡,就是不告诉我。无奈我只能撇撇嘴,本来还想着兴许可以向苏风华问问,但一想到他那面瘫又嘴残的脸,便一点打听的兴致都没有了。
&ldo;吱呀&rdo;一声,内堂的门被打开,几人从房里走出来。神秘的斗笠玄衣男子就像他进去时一般的冷静,路过我直接坐进了门口的软轿之中。那熟悉的气息再一次扑面而来,我可以笃定,这个人我一定认识。
透过门缝,我看见灌湘坐在内堂用一种暧昧的眼神打量着我,看得我浑身寒毛直竖。苏风华瞥了我一眼,&ldo;走了。&rdo;
我心里暗暗不爽,不知道他们这么久的时间在里面都说了些什么,回想起灌湘的眼神,突然便有一种自己兴许是被卖了的感觉。而那神秘的斗笠男子是谁?《六壬》现在又是在谁的手里?苏风华肯定不会告诉我,于是……
&ldo;等一下。&rdo;我越过苏风华,踏向内堂,灌湘见只我一人,低头行礼。我快步走到他身边,悄悄问了句:&ldo;你们这么半天在里面谈些什么?&rdo;
灌湘笑得浑身乱颤,活像卖了羊给狼之后数着票子的羊贩子,&ldo;太子妃只管跟着他回去,现在不宜说话,我让蒲公英带信给你。&rdo;
三日之后,灌湘果然没有食言,嘱了蒲公英将口信带进了苏府。我坐在院子里听着信使的转述,将大意梳理了一下,大概得出了灌湘信中的两点重要的意思。
其一是《六壬》暂时不会被毁,但是苏风华已经保证《六壬》会被安放在镇国公府,绝对不会外流。其二是六十三支洪涯遗民暂时不会对大虞有所动作,原因是灌湘与大虞有了约定,至于约定的内容是什么,他不愿意透露给我。
我不禁有些纳闷,能与灌湘达成两方约定,一定不会是苏风华能一人决定的,那么那日与灌湘会面的人……
果然,在信的后半部分,我又总结出了以下几点重要的意思。
其三是如今大虞的皇太子是大皇子沈临云,二皇子沈怀霜对皇位虎视眈眈。其四,那天那个斗笠男子,正是二皇子沈怀霜。
沈……怀霜。我努力在脑袋里思索着这个名字,在思索了一整个白天之后,我可以肯定,两千余年的生涯里,我没有认识过任何一个姓沈的人,更何况还是堂堂大虞国二皇子。但是那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的气息,即便是没有见到他的面庞,却也能大致勾勒出的迷人轮廓。到底是在哪里见过……
暂且放下这些不想,我又仔仔细细将信使手中的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在确定灌湘真的是遗忘了一个重要的东西没说之后,我提笔给了他一封回信。
他的信里,半分没有提到是否要带领六十三支洪涯遗众回归的问题,作为一个身兼使命的人,我必须要给他敲一下必要的警钟。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我确着实没有估计到,很久之后我曾经回想,不知道是该怪我那封信,还是应该庆幸。
那一天天气十分不好,我坐在房中用了午膳之后,本来是准备逮着苏夕鸾和我一起去找苏风华的。自从他与灌湘见过面之后,不知为何对我的态度竟然不由地好了许多,心情好的时候还会讲一些冷到极点的笑话。我心中自然是大喜,暗暗在心里打起了算盘,一定要将带着苏风华私奔的计划提前实施,每日里看着他与另外一个女人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已经让我的忍耐到了极限。
于是那一天,我本来是鼓起勇气要去堪折苑向他表明心迹的,然而就在我打开门的那一刻,我看到从天而降一对比翼鸟,长着白如雪的羽翼,纯净美好得宛若天神一般,降临在我那小院子里。我暗自心惊,这镇国公府上上下下不知有多少降魔者,这只翼族竟然这般光明正大地飞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