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房门转过身,他睡眼惺忪的要摸黑上床,然而一步刚迈出去,他忽然听到了一声呻吟。很轻,是软软的一声&ldo;嗯……&rdo;,无心的声音!他立刻扭头望向了屋角的大水缸‐‐因为无心近来一直是半人半虫的没大变化,所以他都连着两天没往里看了,汤汤水水也没有倒。连忙伸手开了电灯,他走过去掀开缸上盖着的小毯子。俯身向内一瞧,他就见缸中蜷缩着一个人形,上面的圆球类似脑袋,乱七八糟的长着白毛,从脖子往下凸出一溜圆珠子,仿佛就是脊梁骨。肩膀的形状还没现出来,可是身体两侧先前生着的肉包,经过了从肉疙瘩到肉瘤子的演变,如今变成细长弯折,已经是了手臂的雏形。&ldo;师父?&rdo;顾大人小心翼翼的出了声:&ldo;你……你是不是要活了?&rdo;似是而非的人形微微颤抖着,一个脑袋垂下去,断断续续的又呻吟了一声。顾大人向下伸出一只手,轻轻碰触了人形,却是一片冰凉。于是他又问道:&ldo;你冷了?&rdo;收回手直起腰,顾大人走到床边坐下来,手忙脚乱的开始穿棉裤:&ldo;你等着,我烧热水去!&rdo;饥饿顾大人蹲在厨房里捅炉子,怎么捅也不起火苗,反倒是灌了满厨房的浓烟。他是不通家务的,越捅越糟,最后就惊天动地的一边咳嗽一边逃出来了。啪啪的拍响了西厢房的窗户,他不得已的惊动了月牙。月牙睡得正酣,此时慌忙起身向外一瞧,只见玻璃窗上一层薄霜,窗外的院子模模糊糊,不是往昔的情景;而顾大人的脸贴在玻璃上,正在疯狂的向她吆喝。月牙吓了一跳,以为家里失火了,连忙披了棉袄推门出去:&ldo;咋了?&rdo;顾大人被烟呛的涕泪横流:&ldo;炉子是怎么回事?不起火只冒烟?&rdo;月牙莫名其妙:&ldo;大半夜的你弄炉子干啥?饿啦?&rdo;顾大人用大拇指向后一指:&ldo;是师父‐‐师父正在打哆嗦,可能是冷了。你赶紧去烧锅热水,给他泡一泡!&rdo;月牙听闻此言,一拧身就奔厨房去了。月牙顺利的生起了火,又把一大锅水坐在了炉子上:&ldo;他都能打哆嗦了?&rdo;顾大人袖着双手站在一旁:&ldo;还会哼哼呢,夜里他要是不哼出声,我也不能想起来去看他。&rdo;月牙立时扭头望向了他:&ldo;现在啥样了?&rdo;顾大人沉吟着说道:&ldo;有点像人了……&rdo;月牙莫名的兴奋了:&ldo;让我看一眼呗!&rdo;顾大人感到了为难:&ldo;想看啊?可是……反正我提前告诉你一句,他虽然有点像人了,但还是一分像人,九分像怪物。你非要看,我也拦不住你,但是看完之后你不许哭不许闹。&rdo;月牙一边伸手试着锅里的水温,一边忍不住笑道:&ldo;我比一般老爷们儿还胆大呢,还能怕他?&rdo;话虽是这样说,但待到一锅水热到微微发烫之时,月牙心里还是虚虚的不踏实,并且在头脑中想象出了许多恐怖形象。顾大人力气大,把大铁锅从炉子上端起来往外走,她跟在后方,一步一心跳,自己算着日子,真有许久都没见过无心的面了。顾大人走起路来龙行虎步,眼看快要到门口了,他脚步不停,同时下命令道:&ldo;月牙,给我开门去!&rdo;月牙答应一声,正要往前跑,不料顾大人脚下一滑,只听惊天动地一声巨响,他在门前一泡结了冰的冻尿上摔了个仰面朝天,满满一锅温水全扣在了他的头上。月牙连忙一手拎锅一手扶人,好在顾大人皮糙肉厚,并不怕摔,一翻身就爬起来了。顾大人满头满脸都是水,张口就想骂街,可是一句话没出口,他忽然想起尿是自己撒的,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而月牙看他没事,推门就往屋里走。顾大人甩了甩头上的水,苦着脸也跟进去了。房内灯光明亮,月牙一只手伸向缸上的小毯子,犹犹豫豫的转向了顾大人:&ldo;我……我看了啊!&rdo;顾大人正要回答,哪知未等他把嘴张开,缸内忽然传出了声音,又似呻吟又似叹息,像无心,又比无心的嗓子更嫩一点:&ldo;嗯……&rdo;月牙像受了针刺一样,一把就将小毯子掀开了。探着脑袋向内望去,她不言不动的僵硬了姿态。而顾大人紧张的盯着她,生怕她吓出毛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