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桥偏头看他,几番审视后,终于轻轻点头。
雷望找了一家露天餐饮,此时正好十点过,是观光的最佳时刻,所以餐饮部的客人极少。
雷望品了一口送上来的伏特加,开口评价道,&ldo;这酒不如前天晚上请小姐喝的那一杯,不知小姐喝得惯吗?&rdo;
&ldo;其实,你完全不用请我喝酒。只要你不再找我,那些不快自会忘记。&rdo;包括你。蓝桥在心里默默加了句。她不知道他的身影为何会震动她的心弦,但她不会否认。她是如此聪颖,既然已知道难以否认,又何必自欺欺人?
&ldo;蓝……&rdo;
话音未落,一颗子弹从蓝桥身后不远处呼啸而至,幸好雷望反应得够快,一把扯开蓝桥,子弹划破她的衣服后击碎了桌上的一只酒杯。&ldo;蓝小姐,小心一点!&rdo;真奇怪,怎么会在这里受到狙击?雷望心头想法急转,难道这就是丁维岩安排的。也太快了吧,他放下电话才仅仅几个小时而已。
蓝桥看了一眼被划破的衣袖后又看向他,那神情里有疑问,失望,满不在乎,但是,最明显不过的是拒绝。
雷望本在考虑如何才能不着痕迹地让她受伤,可坠入她复杂的眼神,再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狙击手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再次开枪。肯定击中目标后,狙击手隐退而去。
一颗子弹从蓝桥左肩胛骨后斜穿而入,没有洞穿身体,以在场两人的学识,基本可以断定弹头大概留在某段脊椎旁。
雷望愣在当场,视线片刻不离得看着她的脸颊逐渐褪掉雪白色。她的皮肤本就比一般人白,就像凝固的雪花一样,他是知道的。可是此刻,却连这层雪白也褪掉了,呈一种奇异的半透明色。多年研究解读生命的本能告诉他‐‐这是非常特殊的生命存在形式,闻所未闻。然而,同时雷望也惭愧自己的浅薄,他不仅对此毫无所知,甚至不知怎样才能留下这宝贵的第一手资料。
&ldo;雷望,过来扶我出去。&rdo;蓝桥忽然唤道,像个女王般地下旨。这时,她的声音里也含着一半透明的音色,空洞却透远,怪异而绝美。甚至不用去想象这究竟是何种情景,除非有幸亲耳听到,否则远远超出想象。
雷望只觉得心里漫过一片难以言喻的冰凉‐‐人类对未知事物的本能恐惧。但终究还是过去扶住她。看见她肩上涌出的鲜血,雷望决定先取血样。
&ldo;不用费那么多心了。&rdo;像能看穿他心思般,&ldo;我的血一旦接触空气,就会自动变得和普通人身上流的基本一样。你取我的血,还不如取你自己身上的方便。&rdo;
雷望干笑两声,掩饰尴尬性的干脆抱起她,&ldo;蓝小姐,你还好吗?&rdo;不知他的关心是真是假,反正很像真的就是了。
蓝桥瞧见他满脸的焦虑,有些厌恶他的虚伪,索性闭上眼睛,&ldo;何必这种表情?你要证实的差不多也该证实完了,应该高兴才是。&rdo;
雷望只得苦笑,他明白她怀疑自己很虚伪,可他难以辩白,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真假。
&ldo;带我去艾沙码头,&rdo;她说了一个附近码头的名字,&ldo;那有我的一艘船。&rdo;
蓝桥抛给他一把锋利的匕首,&ldo;过来,帮我取出子弹。&rdo;
雷望见她失了这么多的血,还能对自己呼来喝去,真不知是该感到怪异还是庆幸他们证实的结果。
&ldo;很奇怪是吗?你不是早就知道我是死不了的。&rdo;迟迟不见他行动,她不耐烦了。
他还是无法迈开步子,只能着魔地盯着她背上涌出的鲜血,竟是出奇的殷红,&ldo;你为什么不能止血?既然能够活下来,为何不能自愈伤口?&rdo;
&ldo;愈合伤口自然不难,但是愈合之后,取子弹时还得再割开,岂不是要麻烦一些?&rdo;说得简单,好像流的不是她的血似的。
本以为有什么深奥的科学道理,却是这么一个简单理由,雷望有些哭笑不得。
&ldo;你如果准备好给我取子弹的话,就快点动手。我虽然死不了,但痛感总还是有的。&rdo;她倒不是怕痛,但终究是不舒服。
雷望仿佛如梦初醒,用匕首轻轻挑破伤口附近的衣料‐‐伤口比他想象中要严重的多,也许是她的表现才让他忘记她是个重伤病人。没由来的,他开始对下面的手术感到胆怯。很违背常理,无论从哪一方面说,他都算得上是杀人如麻了。可如今,他是实实在在的担心手术失败,不知是害怕少了一个重要的试验品,还是害怕别的什么?
&ldo;蓝小姐,手术的用具只有这一把小刀吗?&rdo;
&ldo;是。你可真啰嗦。如果不是伤在背后,我自己动手不方便,否则也用不着你帮忙。&rdo;从前面着手去取子弹,是必要锯断几根骨头,自然要比背后直接取要麻烦的多。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雷望明白,这刀是不能不开了。
仔细看过才知道,她的背部肌肉紧绷着,如蓄势的豹,正是这个原因,她的伤口才迟迟没有愈合。她身上的肌肤也像脸上那般呈半透明色,几条细细的血线不规则的从上流过,在皮肤上沾满了斑斑的血红。那情景,就像是一块纯净的冰上撒着些丝绒般的玫瑰花瓣。
这,是最纯粹的诅咒,纠缠着一切瞻仰者的神魂。这种诡异的绝美,是要人们奉献出魂魄去膜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