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睿脸色阴沉了下来,“命应该在,清白怕是没有了,姚府专出色胚,其中以姚淮山和那被割脑袋的死鬼姚洪山最甚,祸害的姑娘不知几何。昨晚我证实了地下室的位置,正打算离开,姚淮山主仆撞了进来,我只得躲在屋里,不料听到那仆人说,新来的姑娘已经洗好送到床上了……”这话着实不适合对一个女人说,张睿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又听到姚淮山问仆人杀你的事情安排得如何,听到仆人的回答,我只能先赶回来通知你,那姑娘……”张睿再次叹了口气,心中愧疚,但便是没有叶筱锦这事,他也不能救,打草惊蛇可能会导致粮食被转移,那粮食救的是无数百姓的命。如何取舍他们这种世家子从生下来那天就会了,张睿心中冷笑,他看不上家族中人,却原来自己和他们是一样的人。“张大哥对这事心中可有章程?”
叶筱锦问张睿。她心中有打算,且是大胆张狂的念头,但她不能大包大揽做出头鸟,这事成了,除了百姓,张睿才是最大受益者。他只有参与其中,付出更多,也从中得到更多,他们的合作才更牢固。爷爷告诉她的那些真相让她明白了,她需要势力联盟,张睿以及张睿身后的张家便是她要拉拢势力的第一步。张家不会为了张睿和他身后的百姓与姚家对抗,但若张睿做出一番功绩,张家断不会舍弃,这就是世家大族,一切以家族利益为重,张睿的功绩能为家族荣耀添砖加瓦,张睿所行之事就会得到张家支持,她要的就是这份支持。张睿从前为情所困,为亲人所累,但从不是草包,“赣北府城外驻军五千人,除去吃空额的,真实驻兵至少也有四千人,驻军守将与姚淮山互惠互利彼此滋润,也是皇后的人。大张旗鼓运粮,一旦守将带着驻军赶到,我们逃无可逃,除非,让他无法接到姚淮山的消息,无法赶来应援……”萧氏夫妻两人动作一致齐齐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张睿咬了咬牙,愤愤道,“其实我最想做的就是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既然他们让府兵侍卫扮作山匪来杀弟妹,那为何我们不能也扮作山匪直接杀了姚王两人,这两人在赣北府作恶多年,早该死了。两人一政一军,却治下无能,任由山匪流匪猖狂,最终自食恶果。”
萧墨晔给张睿倒了杯水,悠悠道,“果然外放比在京中磨炼人,你这法子甚好,锦儿,就依张睿的法子办如何?叶筱锦浅笑,“好,就依张大哥的法子。”
张睿,“……”怎么有种被两人摆了一道的感觉,他比萧墨晔年长他几岁,但萧墨晔私下里十分强势,两人在一处时,都是他依着萧墨晔的,怎么这会他这么好说话了?“行,那什么时候动手?还有粮食怎么处理?”
萧墨晔看着他,淡淡道,“张睿,没坐到赣北府知府的位置上,便是你有了粮食,也救不了那一县百姓,赣北府在皇后手上多年,她不会轻易拱手相让,必定会再派她的人前来接任知府之位,再派来的人无非是第二个姚淮山,可是我们却不能再杀一个。以你对你张家的了解,赣北府知府的位置,张家想不想要?”
张睿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缓了一会儿才喃喃,“你要我去争知府这个位置?”
一州知府的位置,张家当然想要,虽说祖父是三阁老之一,但眼下家族中的其他人都处于不起眼的位置,大多是闲职,这也是祖父保持中立不愿争的原因,都是一帮子不咸不淡的官职,与姚家对立对张家没有任何好处,但若是为了州府的一方势力,那就不一样了。萧墨晔点头,“顺势而上罢了,姚知府惨死,做客姚府的赣宁县县令临危接下这乱局,身为朝廷命官,总不能看着赣北府百姓被山匪欺凌,那是拼死也得护上一护的……”顺着萧墨晔的思路想下去,张睿只觉心跳加速,心潮澎湃,他当年也是胸有抱负的少年郎,也有一腔豪情想着用毕生所学造福一方百姓。后来,他颓靡心死,当年的雄心壮志丢去哪儿了呢?被萧墨晔弄来这赣宁县,他想的也不过是为了逃离那逼仄压抑的家族氛围。真到了这边,见到这边的惨状,百姓的疾苦,又激发了他的一些同情心,但那也只是不忍他们在自己眼前白白饿死,他能想到做到的,最多也是帮着百姓熬得久一点,从没想过,要真正给他们带来一方太平,现世安稳的日子。脑子里闪现的是这些日子,在赣宁县和赣北府看到的各种人间惨剧,百姓凄苦,一幕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到最后是一张明媚如花的笑颜。那年他高中探花,她买了酒两人躲在阁楼屋顶上庆祝,她道,“睿哥,你以后当官定是好官。”
昔日的笑颜丢了,他的壮志也跟着丢了,便是再寻到那张笑颜,这样一事无成的自己怕也是她瞧不上的吧?他用力一拍桌子,下巴高抬,眼底顿生光芒,“好,那我这个过气的探花郎就来争一争。”
叶筱锦有些明白为何张睿比萧墨晔长了六岁,两人处地能像同龄朋友一般。张睿,挺单纯的……瞧他那副斗志满满的样子的,夫妻俩对视一笑,法子老套没关系,好用就行。上次杀赣宁县县令两人临时起意,全凭默契和萧墨晔的临场发挥能力。这次预杀姚淮山和驻军守将,三人思虑周详了每一步,反复推演可能出现的情况,三人关在屋子里一谈便是大半天。待日落西下时,张睿才和萧墨晔出了屋。叶筱锦叫了迎春和忍冬进屋,酝酿了一下措辞,想着怎么说才让这两个还没在肮脏世事里打滚过的姑娘容易接受些,却不料,迎春开口道,“姑娘,是不是她出事了?”
是了,她们只是涉世未深被师门保护得太好,却不是傻,她这样措辞良久,她们怎么会看不出来。叶筱锦点了点头,“可能昨晚失了清白,很抱歉,没能及时救出你们的朋友,这两日我们会设法救出她。”
忍冬道,“姑娘不必说抱歉,我们自己去了也没找到她,要怪只怪那作恶的人。”
迎春也跟着点点头,这些日子姑娘也一直派人在打探藏人的位置,并非将此事丢下不管,何况昨晚姑娘自己还身陷囹圄,如今又是被村民排斥进了山。迎春都替姑娘难受,她原本和村民们打成一片,觉得他们和师门里的人一样善良可爱,可经历昨晚的事情,水湾村的村民们在她这里就变得面目可憎了。她想了想道,“姑娘,以后我们都在山里了吗?”
叶筱锦笑,“在山里不好吗?”
“山里没有不好,师姐是替姑娘委屈,我们才来几日都知道姑娘对村里人有多好,他们却在有危险的时候将姑娘赶出村,比山里的野兽还讨厌。”
忍冬插嘴道。叶筱锦有心解释几句关于人性的话题,而后看着四个黑白分明清澈的眼珠子,想想还是算了吧,只道,“我对他们也不是无缘无故的好,我也有自己的私心和目的,所以,我不觉得委屈,你们也不用替我难过。”
“那作坊真的会关吗?”
迎春又问。“关。”
忍冬可惜道,“那就不能赚钱了啊,师傅说,女人有没有男人没关系,但一定不能没有钱傍身。”
刚准备进门的萧墨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