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秋凉翻了个白眼,往后一躺闭上双眼。没过多久,耳畔传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余夏生脱掉外套和衬衫,没脸没皮地贴过来,跟他挤在了同一个被窝里。这大热天的,老鬼也真不嫌燥得慌,他这是不怕热,那就让他热死好了。
&ldo;哎……&rdo;
余夏生的水晶仿佛失去了它应有的效用,这一场梦的内容不是很好。楚潇涵的死亡挑动了深埋在于秋凉记忆中的灰色片段,从路怀明故去开始的所有急转直下的事态在他心间复苏,他又一次发现自己原来还是那个无能为力的小孩子。
快长大了又怎么样呢?面对死亡,他还是什么都做不了,他派不上任何用场。
烟酒的味道萦绕在鼻端,成为了他这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他从来没对谁说过,他其实很畏惧死亡,他再也不敢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在眼前逝去,可生者的逝去是必然,终有一天,他仍会看到。
十七岁的谢江月,就像当年的路离,同时也像十一岁的他。
在玻璃碎裂声的第五次重复播放之后,于秋凉睁开了眼。已是第二天早晨,他的噩梦持续了一整晚,连余夏生都救不了他。自卑、自哀、自怜,转瞬间齐齐涌上他的心头,他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衣服,匆匆下床洗漱。
他受不了了,需要洗把脸清醒一下。
然而洗漱并没有什么作用,清醒过后,脑内的条理逻辑反倒愈发明晰,他不由自主地去思考从前发生过的那些事,不由自主地把它们一件一件单独拎出来,反复进行分析。镜面上沾了水渍,模糊了他的脸,他拿一张卫生纸小心翼翼地擦拭,只怕擦花了镜面。
好像快要出成绩了。他没来由地想到这件事,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考试成绩不很理想,他的父母会怎么说,又会怎样想?他忽而记起余夏生貌似要在他高考结束后离开,只是不清楚那是真话还是假话。
万一是真的……
于秋凉捏紧那团湿透了的纸,把它丢进垃圾桶,一转身,突然撞上了余夏生的肩膀。这几个月以来,他没有长高,却也没有变胖,还好他不是那种一吃就长肉的体质,身材不至于走样。
对余夏生起色心,好像还是不久之前的事,又好像已经过去了许多年。小孩子的爱恨来得都很快,又浅显又突然。那些情绪简单而不复杂,简单到人们不愿将其称之为&ldo;爱&rdo;,但它们实实在在又很单纯,最起码动心的那一刻全然不掺假。也许正像他从前考虑过的那样,他不懂爱,也不会爱,可他的心是真的。
脑子里不知有哪根筋搭错了位置,于秋凉突然抬手抱住身前的人,一只手去解对方的腰带。余夏生&ldo;嘶&rdo;地抽了口气,一把按住他的手,毋庸置疑是拒绝的态度。于秋凉委屈极了,又踮起脚尖想去亲吻,不出意外地被避开。
&ldo;想亲亲你,也不行吗?&rdo;
&ldo;你还小。&rdo;余夏生只是这样回答。
于秋凉沉默片刻,一把甩开他的手,拿起放在架上的手机跑了出去。
&ldo;干什么去?&rdo;见他跑走,余夏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连忙追着他问,唯恐他闹脾气。
&ldo;去宋词然家,打游戏。&rdo;于秋凉没好气地回嘴,飞快换好鞋回屋拿身份证,一阵风似的飘出家门。
要不是亲眼看到他拿身份证,余夏生差点就信了。
需要用身份证才能打游戏的地方只有一个,那就是网吧。
和宋词然有约是真的,打游戏也是真的,不过相约的地点不是宋词然家。于秋凉跑出门,仗着熟悉路况,左拐右拐没几下就出了余夏生的视线,他翻高墙走小路,最终来到了网吧。
宋词然趴在冰冰凉的桌上,享受着空调凉风的吹拂,惬意地眯着双眼。他在这儿等了有多久,于秋凉不太清楚,从他杯中饮料的高度来推断,他来这里也不久。
他的脾性,于秋凉摸得很清。这是个水做成的男人,一旦开始打游戏,就要不间断地喝水。之前于秋凉很好奇他为什么一打游戏就要喝水喝饮料,毕竟也不见他说多少话,直到后来于秋凉自己也养成了和他一样的习惯,方才知晓他不断喝东西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紧张。
这家网吧开得隐蔽,虽然大字招牌打在外面,但是上楼的路很少有人能够找到。于秋凉很放心,认为余夏生绝对不会立马追过来,况且周边的网吧这么多,余夏生怎么能准确无误地判断出他跑进了哪一个?
都高考完了,如果余夏生还是要管束他,不让他进网吧,那他们大概可以吵一架,然后开启新一轮的冷战。于秋凉沉着脸吸了一口冰可乐,输入账号密码打开电脑。有一段时间没来上网,这家网吧的登录密码竟然改了,好在改得也不算太复杂,从前是123,现在是123456,弱智一样的数字行列,还蛮好记。
用惯了小号键盘,看惯了小号屏幕,猛地换成大号,于秋凉还有点不太适应。他寻思着回头应该叫余夏生奢侈一把,索性换掉办公楼内所有电脑,统一把它们都整成大屏幕。
这才刚过了不到三分钟,他就忘了不久之前自己还在思考怎样和余夏生吵架。
从楼下通向网吧入口的楼梯忽然被人踩响,来人步履匆匆,不知是哪所学校的学生赶着来网吧上网。别人着不着急,于秋凉是半点儿也不关心,横竖不是他给别人掏网费,更不是他拉他们打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