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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这时候，陶副官陪着陈叔谅、陈叔同和陈医生先到了。蒋君章已经昏昏然，只会讲一声&ldo;布雷先生完了&rdo;，就再也讲不出话来。他陪了陈氏兄弟上楼，抽出信来看一两句，又查一查遗书、文件箱子和存款箱子。一会儿，陈方来了，周宏涛秘书和熊医官来了，李惟果带着一个医生来了，陶希圣来了，行政院院长翁文灏也来了。大家见了面，也讲不出什么话，只是眼眶闪着泪光。

三个医生商量了一阵，打了几针强心针，都摇摇头说：&ldo;服药过量，已无法挽救，料理后事吧！&rdo;

&ldo;那么怎样发布消息呢？陈先生遗书里面指示不如直说旧病复发，服安眠药过量而不治……&rdo;

&ldo;这不能直说。&rdo;

&ldo;还是含混一些好。&rdo;

&ldo;不如说心脏病突发……&rdo;

&ldo;那么陈先生给总统的书信如何办？&rdo;蒋君章问。

&ldo;那就由我们呈送总统吧！&rdo;周宏涛和陈方不约而同地说。陈方还说：&ldo;11点钟，总统恰好要召见我，我就把布雷先生逝世的消息和遗书报告上去。&rdo;

除了陈氏兄弟和蒋君章等外，众人陆续散去。12点钟敲过不久，只听门外有汽车喇叭声，陶副官匆匆上来说：&ldo;总统来了。&rdo;

&ldo;布雷先生完了！&rdo;（2）

蒋君章连忙迎出去。蒋介石穿着长衫马褂，沉着脸，面显悲戚，蒋君章陪着他先上楼。蒋介石面对这个追随自己20多年的部下，百感交集。确实，像陈布雷这样的文才是不可多得的；特别是像这样的人品，也是不可多得的。自从陈布雷跟随他后，只要他还未睡下，陈布雷也就不睡；他起身前，陈布雷早已起身了。陈布雷温良恭俭，澹泊宁静又一清如水；对他更是小心翼翼，忠心耿耿。他怪自己，那天自己的语言太冲撞了这个老夫子了。可是他又怪这个静静地躺在床上的尸体，怎么选择这个时候，用这种方式死去，这将会造成何等的影响

呀！

蒋介石面对陈布雷遗容，默默无言，临走吩咐：&ldo;好好地料理后事，我派俞局长（军务局长俞济时）和陈局长（政务局长陈方）来帮助你们。&rdo;

不一会儿，俞济时和陈方都来了，大家商量待家属到京后，移灵中国殡仪馆。

&ldo;遂其澹泊之志&rdo;

王允默和女儿陈琏奔丧来到湖南路寓所时，恰好，那疯疯癫癫的戴季陶也在陈布雷床前大嚎：&ldo;啊！布雷，布雷，我跟你去，我跟你去，人生总有一死，我的心已死了……&rdo;他一下子扑到陈布雷的遗体上去，几个侍从忙把他扶起来。

宋美龄在陶希圣的陪同下也上楼来了，她穿着黑丝绒旗袍，步履沉重。走到陈布雷遗体旁，看见陈布雷那蜡黄干枯的脸，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她的两只手颤抖着合了起来，摆到了

自己胸前，她的嘴蠕动着，眼角里滴出几滴晶莹的泪珠。

她对站在床旁的王允默和陈琏说：&ldo;陈先生不幸逝世，我代表总统向你们表示慰问。&rdo;

王允默轻声凄然道：&ldo;谢谢夫人，谢谢总统。&rdo;

陶希圣说：&ldo;陈夫人，总统的意思，对陈故中委拟举行国葬……&rdo;

王允默倒是颇能体会陈布雷之遗愿的，她缓缓地道：

&ldo;先夫不幸谢世，允默哀痛昏迷，方寸已乱，身后各事，幸赖诸先生协助，情高谊厚，慰激无极。&rdo;这个身材矮小、外貌不扬的妇女确是很有文才。&ldo;惟思先夫一生尽瘁国事，衷心惟以国家人民为念，而立身处世，尤向崇俭朴澹泊，故丧葬诸事，深望能体其遗志，力求节约……&rdo;

&ldo;有什么困难，你尽管来找我，我们会帮助解决。&rdo;宋美龄的上海官话讲得很动听。&ldo;这也是总统的意思。&rdo;

&ldo;谢谢夫人和总统的好意，&rdo;王允默的宁波官话也讲得很流利，&ldo;先夫生前因爱杭州山水之秀，曾于范庄附近购地一方，并有终老西湖之想。故长眠之地，似宜择定杭州，并即在该地筑造一普通平民之简单墓穴，碑刻&lso;慈溪陈布雷先生之墓&rso;，不必镌刻职衔，亦所以遂其平生澹泊之志。先夫生前遗言谓，书生报国，恨无建树，且今日国家变乱，人民流离失所，更何忍糜费国家金钱以为一身荣哀。故国葬和公葬之议，务祈夫人及诸先生婉为解释辞谢。&rdo;

宋美龄回去给蒋介石讲了王允默的态度，蒋介石在房内踱了几圈，他一边踱步，一边思潮翻滚，自从戴笠死后，他又一次感到若有所失。他对这个追随他20多年，日日夜夜为他起草文稿，忠心耿耿，又是一尘不染的人的死去，确感如失左右手。他不禁提起了发抖的手，战战兢兢地写了一幅横匾：&ldo;当代完人&rdo;。

蒋介石痛失&ldo;文胆&rdo;（1）

陈布雷究竟是心脏病发作还是自杀，新闻媒体上逐步明朗化了，而且蒋介石一定坚持要国葬、公祭，做足了文章，一方面他也出于真心，一方面是以此安定人心。

南京《中央日报》在陈自杀后有一篇社论已经点明了：悼念陈布雷先生

陈布雷先生逝世的消息，我们以新闻界一分子的资格，率先报道于社会，亦率先为文以

致其哀悼之忱。布雷先生是新闻界的前辈，自许身国家从事政治之后，对于新闻界仍然是在关切，也仍然是在指导。在新闻界的同仁心目中，布雷先生之受钦敬，有影响，不是因为他在政治上地位之崇高，他并没有赫赫的官阶和职名，而是由于他有诚意、有热情、有远大的见解和深远的观察力，足为我们新闻事业从业者之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