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芒抬眸瞥他一眼,“我怎么记得你之前读高中的时候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你天天在那研究马尔克斯,黑塞,柏拉图什么的,现在这么务实起来了?”
白桑榆笑出声来,“今时不同往日,我年轻那会啊,总觉得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事都很没意思,不过做什么我都觉得无聊,但后来我发现,有些东西不是你仅凭第一印象就可以去判断的,只有当你深入地去了解,去体验,你才能感觉到那种……奇妙的感觉。
还记得我们刚读高中那会吗?那时候大家都很厌恶我,害怕我,你是唯一一个愿意和我做朋友的人。当时我就想,真实的你和你的外表或者说和你所表现出来的形象很不一样。小草,你其实远比你想象中的自己要好,你就同你的名字一样坚韧,勇敢,是野火也烧不尽的……“
“哎呀。”周芒打断他,“你现在真的太腻歪了,一定都没有以往的神秘感,不酷了。”
“我这是真心话。”白桑榆认真道,“不过你说得对,兴许是和顾临川那个傻子呆久了,说话都染上他的风格了哈哈哈,但是小草,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和你说。”
“什么事?”
“我觉得你应该同江遇野再见一面,你不是不清楚你现在该怎么面对他,不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吗?那就去见他一面吧,一昧的逃避是没有结果的,去见见他,让你的心告诉你,你是否还真的爱他。”
周芒的眼睛泛起晶莹的水汽,他不直接回答,只轻声说,“我们明天就去找观音山吧,至于其他的事,之后再说吧。”
白桑榆不再劝他,两人在夜风里抽完烟便回了房间,周芒一个人躺在有些晃悠的木制床上,盯着头顶的白色纱帘出神,他心乱得很,却又说不出是因为什么,翻来覆去又想起江遇野来。
虽然他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提起过去的事,但周芒知道不管过去多久,他还是忘不掉江遇野,也放不下过去的那份感情……
第二天一大早,白桑榆带着周芒去他的一位表亲家里混了一顿早饭,然后在村里找来个熟悉周边山路的小孩给他们带路去找那座刻着观音像的山。
那小孩约莫七八岁,村里人都管他叫小猴,当上小学,正在放暑假。小猴从小在山里长大,对周边一片很熟悉,一听说白桑榆他们要找观音山,便叫嚷着说自己可以带他们去。
吃过早饭以后他们换了一身方便爬山的衣服,从村口的小卖部里买了点东西便跟着小猴上了山。
西岭村地处山谷地带,被连绵起伏的群山环绕其中,站在村中朝着周边望去,入眼的几乎都是青葱的山野。
黔州夏日里有太阳时格外晒人,白桑榆随手从表亲家顺走几顶草帽,他们三人戴上以后颇有些地质学家上山考察的意趣。
早些年政府还没有大力推行火葬和公墓时,黔州居民多按当地民俗将自家的已逝的亲人埋葬在山中,因各家的土地位置不同,坟地也相对分散,在周边山林里游玩,时常会遇到孤坟和大大小小的墓碑。
他们刚上到半山便同好几位先民打了个照面,只是周芒他们从小就在这长大倒也不觉得害怕,遇见墓碑绕着走便好。
在山里走了个把小时后,他们慢悠悠到了山顶,但那传说中的观音像并没有出现,这一路上,别说是像观音的,就是有点人样的石头都没见到半个。
负责领路的小猴万分笃定自己肯定没有带错路,他来过这好几次,都见到了那尊供奉在山洞中的观音像,可这次怎么就没有呢?
周芒原本想宽慰他几句,他们不赶时间,今天找不到也没关系,过几日再来也行,但小猴不太乐意,他站在山顶上朝着周边山野望去,忽然惊奇地喊道,“我想起来啦,桑榆哥哥。”
白桑榆问他,“你想起在哪了?”
小猴指着另一条下山的道对他们说,“对,之前带迢迢哥哥过来的时候,我们也在这迷路过,后面才发现那尊观音像应该是在这座山的背面,顺着这条道往下就能找到它。”
“迢迢哥哥?”
小猴摸了下后脑,“就是咱们来的时候在村里看到的那座翻新的白色房子,那家住的就是迢迢哥哥,他来咱们这没多久,住的是之前王三爷爷的老宅子,听说王三爷爷一家不回来了,就把院子连带着他家那块地都卖给迢迢哥哥了,他在那边地里种了许多花哩。”
白桑榆乐道,“大概是来体验生活的小年轻吧。”
周芒不在意这个,顺着那条小道朝山的另一边望去,茂密的草木几乎隐去其中一大半的景色,只留出一条石板砌成的台阶路来,许是前不久刚下过雨的缘故,泛着灰的石板上还有些青苔的痕迹,看着绿油油让人心生凉意。
他心里生出一些奇怪的念头,顺着台阶慢慢向下走去,不知不觉间身后两人都没了身影,周芒回头扫过几眼也没看到人影,便想着先顺着台阶下去,等到山下信号好一些再给白桑榆打电话。
只是这座山的构造同他之前去过的都不太一样,不仅林子生得茂密,还有许多岔路,他在上面绕了十来分钟,天上忽地下起雨来,水汽从四周涌上来成一道淡淡的云雾。
周芒在周边环视一圈,没找到能避雨的地方,顺着台阶往下走一层,绕过两棵青葱的绿树,一片宽阔的平地豁然出现在他面前,朝靠山那侧看去还隐约能看见一个山洞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