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黑暗里望着他,听他谈死亡,脑中像是忽然被人抽走了思维。她想起他所经历的那些生死关头,若是他运气不够好,当真就倒在了那架坠毁的直升机下,又或是在与恐怖分子搏斗时死于爆炸了呢?心脏猛然一缩。半晌,她才收回目光,低声说:&ldo;……可我不想你死。&rdo;薛定一怔,侧头看她。那个一直以来不懂妥协为何物的女人,就这么安安静静躺在他身侧,垂着眼,难辨神色,语气里却有难掩的……伤感。他胸口一动,仿佛有人投了块巨石进去。好一会儿,才笑了笑,&ldo;不是说过了吗,祸害遗千年,死不了的。&rdo;是安慰,也像是玩笑。但毕竟是这个夜里,他们最后的对白。祝清晨不知道自己多久睡着的。印象中,她听着枕边人的呼吸,脑中反复回放着与他相识的每一幕,迟迟未曾入睡。从遇见他的那天起,人生就变成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电影,她原以为只会在大片里看见的场景,竟也真实发生在眼前。而薛定是主角。她望着头顶的纱幔,听着他沉稳的呼吸,脑中一时是海明威笔下的《老人与海》,一时那遭遇风暴与命运抗争的老人又成了薛定的模样。有一些莫名的情愫还未来得及枝繁叶茂起来,就在这一夜被掐断。她说不出自己缘何失望,但心情莫名低落。昏昏沉沉睡去时,已是后半夜。醒来时,已然天光大亮。身侧空空如也,薛定不知去哪里了。她抱着被子坐起身来,没坐一会儿,就听见门开的声音。一抬头,薛定拎了两只袋子走进来,正对上她披头散发的模样。&ldo;去外街买了换洗衣物。&rdo;他将袋子摆在c黄头柜,&ldo;号,你应该能穿下。&rdo;祝清晨一顿,&ldo;我看着难道不是穿s号的人?&rdo;他的视线从她面上微微下移,停在胸口,又很快收回,&ldo;毕竟要考虑整体。&rdo;&ldo;……&rdo;她看他片刻,大言不惭,&ldo;考虑得很周到。&rdo;他失笑。薛定订了次日的机票,从俞市到北京。能留在沧县的时间,只剩下一天。祝清晨心中过意不去,他来送相机,她却让他带她去干了坏事,又在大冬天翻了船、落了水,并未来得及尽地主之谊。遂邀他去家中吃饭,&ldo;就吃你上回垂涎三尺的嘉兴大ròu粽。&rdo;薛定笑了,点头同意。两人踏着早晨十点的阳光,绕过深巷,往苏州街三弄29号走。她身上穿着他新买的衣服。他这人吧,极懒,基本盯着她昨晚穿的衣服样式,重买了一件八九不离十的。他的大衣在空调屋里晾干了,又穿在了身上,里面的衬衣和套头衫倒是新买的。两人这么走在巷子里,男的高大英俊,女的小巧白皙,沿街过去,倒也有不少人行注目礼。走到院子门口,祝清晨率先跨进去,叫了一声:&ldo;妈!&rdo;姜瑜在屋门口淘米,闻言抬头,&ldo;怎么才回来?你二姨二姨夫,还有彭彭‐‐&rdo;话没说完,已然看见祝清晨不是一人回来的,身后还跟了个年轻男人,顿时一愣。同一时间,屋子里走出二姨和表姐赵彭彭。姜瑜在围裙上擦擦手,补完了方才没有说完的话,&ldo;‐‐你表姐今天回来了,二姨和二姨夫带着她来咱家吃饭,送了一箱新疆的香梨和一箱松花蛋来。&rdo;祝清晨停在院子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不知道二姨全家会来,还特意请薛定来家中吃粽子,如今可好,撞了个正着。姜瑜的目光落在薛定面上,带着探寻的意味,上前两步,低声问祝清晨:&ldo;这位是‐‐&rdo;她当然不会认不出,这就是昨晚在院子外头跟女儿一同离开的人。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女儿焕然一新的衣服上,微微一顿。赵彭彭站在一边看热闹,&ldo;对呀,清晨,赶紧给介绍介绍啊!&rdo;二姨看看薛定,笑着没说话。二姨夫原本在屋子里看电视,闻声也走了出来,好奇地看着两人。祝清晨回头看了眼薛定,无声地叹口气,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只能硬着头皮介绍说:&ldo;这是我朋友,薛定。&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