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衡闻言低低笑了,&ldo;你说得也有道理。&rdo;
一时无言,祁衡的指尖卷起姜毓的发丝,一点点认真揩着上头的湿意直到发尾。
&ldo;毓儿。&rdo;祁衡低眼看着姜毓的发丝,&ldo;就在刚才我回府前,老五被圈禁了,眼下宫里和官府的人应该正在查抄冀王府。&rdo;
姜毓的眸光怔了一下,却又只是一瞬便静了下来,&ldo;为何?&rdo;
&ldo;通敌卖国,&rdo;祁衡的语调平淡,只是在叙述一件已经发生的事实,&ldo;这种大逆不道之罪,冀王一脉的都被逐出了皇室宗族。&rdo;
祁衡的唇角斜挑了一下,几分嘲笑几分无奈,&ldo;到底老五没有老三聪明,也没有老三看得透。&rdo;
逸王虽然从小与太子争辉,向来得势,恩宠在身,可也因为得宠,是以看得更近更多些,身后还有崔氏这样的大族挟制着他多看了几分世事,而冀王,从来不曾多得帝王青眼,突然得脸,受宠若惊之后便生出了幻想,即便到后来看透了皇家却放不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ldo;以前老五也是个寄情山水醉心诗书的人,誓当世间一闲散人,可结果……&rdo;
祁衡笑着,却达不到眼底,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苍凉,指尖卷过姜毓的发尾,然后松开,&ldo;我曾许诺你看世间山水天地自由,眼下怕也是无法践诺了。&rdo;
姜毓看着镜中的祁衡,语调平淡:&ldo;世间之事原本就是不能尽如人意的,既然身在了这个位置,在其位,自当是谋其职,若是也生了旁的心思,在世人的眼中便也是生了妄念。人生了妄念,做事难免也是妄为。&rdo;
&ldo;嗤。&rdo;祁衡低头笑了一声,扶上姜毓的肩头,&ldo;倒是忘了你一直都是个通透人。&rdo;
&ldo;一条路走了大半,也只有继续走下去了,&rdo;姜毓抬手覆在祁衡的手背上,&ldo;反正不管是走到尽头还是回头,结局都是没法儿预料的。&rdo;
&ldo;你说得对,反正总是要动弹的。&rdo;祁衡俯身拿了妆奁上的梳子,&ldo;给你梳梳头。&rdo;
……
风凉月明,又是一年中秋佳宴,比起往年的宫宴,多了一口人,又少了好几口人,姜毓坐在席上看着高台上高高坐着的皇帝,嘴角雕刻似的很浅地弯勾着,只眼里却意味难分。
不久前还挟持了她要去母留子喊打喊杀,原以为不想留她的是朱氏,可其实皇帝一样不想留她,这一点她从前竟然一点儿都没看出来。
不过看出来了又能怎么样,他是皇帝,想要谁死,谁都不得不死。关了她一天一夜又能如何,眼下她还是得在这里,在这&ldo;其乐融融&rdo;的皇家里。
&ldo;安儿已经让人安置好了,马上散席了你去偏殿更衣,我让人带你过去。&rdo;
酒樽遮掩间,祁衡的嗓音低低在姜毓耳边响起。
姜毓轻轻点了点头,拨弄着碗中的菜肴却没有什么胃口,早在前今日准备进宫的时候祁衡就与她说了,今夜进宫之后她和孩子都不出去了,就待在这宫中。一会儿跟他一起出宫的,是提前找好的替身。
姜毓知道,终于是到了那一日了。
歌舞尽散,祁衡轻轻在姜毓的手背上拍了拍,&ldo;你去吧。&rdo;
姜毓却飞快反抓住了祁衡的手,紧紧的,&ldo;你……要小心。&rdo;
祁衡笑了一声,&ldo;听你的。&rdo;
……
一场宫变来得迅捷又猛烈,穿着甲胄全副武装的兵甲穿过三更后无人的长街叩开宫门,天色尚未明前局势便成了绝对的压制,宫门那一座高高城楼之上,朱氏一党犹做困兽之斗。
城楼下内外几万大军密密麻麻,仰头看着那高高城楼之上,隐忍着那一触即发的杀性。
&ldo;败局已定垂死挣扎,祁渊你放了福安,本王留你一条生路。&rdo;
高头大马之上,祁衡手执长剑在那大军之前,一身甲胄肃穆。
&ldo;生路?&rdo;城楼之上,那墙垛之后,祁渊的长剑架在福安的脖颈上,&ldo;圈禁还是流放?这样的生路不如本宫留给你要不要!&rdo;
&ldo;祁渊,你逃不掉的,不要忘记你的母后还在本王的手上!&rdo;
祁衡望着那城楼之上纤弱的身影,眼底含着的焦虑交错翻腾,可喊出来的声音里却一点不染。
是他大意了,顾了身边的姜毓和孩子,却没顾全远在京郊的福安。
他派了人去,可传回了假的消息来他也未能分辨,福安被劫持出现在城楼之上,始料未及所以措手不及。
&ldo;她是皇后!只要本宫不死,你敢杀她吗?你们敢杀她吗!&rdo;祁渊的剑抵在福安的脖颈之上,脸上有几分疯狂,言语间手上颤动,锋利的剑刃划破了那细嫩的皮肉,一条红红的血丝。
身旁,封晏侧头睨着那雪白脖颈上的痕迹,眉心急不可见地皱了皱,出言提道:&ldo;还请太子殿下冷静,莫要被他激怒了。&rdo;
&ldo;你闭嘴!&rdo;祁渊冷斥一声,可到底回笼了几分理智,手劲亦稳了。
祁衡的手攥紧了缰绳,他们虽已稳操胜券,可这样的僵持却决不能延续太久,扰乱了军心,也消磨他们这种势如破竹的锐气,届时若是让祁渊得了空子逃出生天,便是大祸。
&ldo;祁渊你给本王听着,若是福安死了,你还有你母后还有朱氏一族都休想留下一条命,本王给你们最后一线生机,放了福安公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