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原因,就是我说的,咱俩的认知不同。在你眼里,我不碰你我就是渣男,我就是打着分手的主意怕你以后纠缠。我只能说你太天真了,你去看看外面,真正不想负责任的‘渣男’哪会在意这个,今朝有酒今朝醉,到时翻脸不认人。相反,在我眼里,你才是不想对我负责任的那个。我和我家人说我有女朋友了,他们很开心,想看看你的照片,我想到你暂时还不想宣扬,于是和他们说慢慢来,不急。可我很难受。真的。我很难受。我自我怀疑,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你想走一步看一步,不值得介绍给你的家人。”
韩玉目光深沉地看着我的眼睛,从他口中娓娓道来的一字一句几乎将我的心扯碎了。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是这样啊……
我的心头涌起无数话想说,我想解释,但热泪先于话语迸发出来。我再次爆发,哇哇大哭着抱着他,脸合着泪水和热水贴在他的胸膛。
“我真的超级喜欢你的!我真的真的超级喜欢你的!”这是我唯一能说的话,于是我一遍遍地大声让他知道。
韩玉听到后眼眶也红了,他摸着我的头发,也将我紧紧抱住。
两个光溜溜的人在花洒下抱着哭,这情景滑稽极了。
后来我边抽着边大声和他解释。前言不搭后语,和他说了好多好多。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最后我说,我想和他啪啪,就是因为太喜欢他了,喜欢到想和他最最亲密融合在一起。
“傻瓜。”他说。“最最亲密也不一定是做爱啊。”
“现在我知道了……刚刚那样的做爱真的一点也不舒服。”我哽咽地说。
我这才发现,原来我期待的不是做爱本身,而是和韩玉最纯粹的融合。
这种融合,并不一定需要通过做爱实现。真挚深层的沟通才是灵肉合一的唯一途径。我要的不止是肌肤之亲,还有精神相依,是两颗灵魂毫无保留地融汇在一起。
而做爱仅仅是灵魂相融的结果而已,它不是因,而是果。我真是个傻瓜。
我俩大概在流动的热水下站了几十分钟。
最后我哑着嗓子说:“还是高级的酒店好,这么长时间了水还没有变冷。”
韩玉哈哈大笑,把水旋上,用毛巾裹住我。随后我俩尴尬的发现,因为抱着时间太久了,情绪太激动了,它又抬起头了。
韩玉低头一下下亲着我,眼神逐渐迷离暧昧。我吓得跳了一步到后面,差点滑倒。他有些愠怒,我可怜巴巴地说:“可是我饿了。我想先吃东西……”
第23章第一件事(五)·★
我俩手拉手走在凌晨一点的大街上。下午时雪停了一阵儿,现在又开始下。路上一片白,雪都被踩瓷实了。
今天的夜出奇的黑,我仰头看天,片片雪花从虚空飘下来,不知从何处生,又要往何处消亡。
韩玉手里拎着打包好的河粉,也随我停下脚步,抬头看天。
雪花落在我俩的鼻尖上,眼睛上,额头上,停留一阵儿,又慢慢消融。
我和他说,其实我特别怕看黑色的天,那种无边际的庞大的黑令我觉得自身渺小又无助。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和他拉着手,看黑色的天似乎并不那么可怕。
实际上,只要和他手拉手,好多事就不怕了。
我和韩玉害怕的东西截然不同。他怕的都是很现实的事,而我怕的都是子虚乌有的事。譬如说鬼、黑,和未来。
我从小就这样,晚上和爷爷奶奶看电视,中途去上厕所,上完吓得叽里咕噜滚回沙发上挨着奶奶坐着。奶奶问我害怕什么呢,我说关着灯的屋子特吓人,像黑色眼睛。
很多东西甚至连听都不敢听,那个“一双绣花鞋”,光听这个名字脑海里就有画面了,然后一晚上都不敢闭眼睡觉,一闭眼就是一双蓝莹莹的绣花鞋。
爷爷家里有本书,玛雅水晶头骨之谜,封面上是个骷髅头,我求着爷爷给它包上书皮。
……
我还喜欢在奇怪的事情上争强好胜,内心有个假想敌。上小学,每次我都要叮嘱姥爷:姥爷,下学你一定要第一个来接我!踢毽子,自己假想出来个数字,一定要踢到那个数字才行,任何中断都要重新来。
胆儿小,粘人,认死理,一根筋。喜欢的东西或人就特别喜欢,永远学不会适可而止,有所保留。我这种性格几乎没有中间地带,要么喜欢得要死,要么完全没感觉。
狮子王我看了四十多遍。葫芦娃三十多遍。小美人鱼二十多遍。
以前补课机构附近有家东北菜馆,疙瘩面汤做的绝了,每周六我都去喝。后来初中毕业餐馆关门了,我还哭了一鼻子。
初中我有个特别好特别好的朋友,和她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高中时她出国了,我上大学才缓过来,高中三年一想到她的名字就偷偷哭,好想她。
……
我喋喋不休和韩玉讲我自己,试图让他明白我不是不负责任,而是越喜欢就越在乎,越在乎就越瞎想,越瞎想就越害怕。最后变成自己吓自己。
我这种胡思乱想第一名选手,还偏偏是个急性子。但凡有事悬而未决,我就提心吊胆。比如之前等高考出分,我几乎一个月没出家门,出分当天大石头落地、终于吃了一顿饱饭;等研究生学校录取offer时也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天天担心自己没学上……再到现如今,毕业后我俩何去何从,这个巨大的问号要把我逼疯。生活中的任何不确定性在我这里约等于天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