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默在多雷尔穿戴飞翼的时候给了他一些简洁的指点,玛丽斯在旁踱着步,又一次感到无法平静的困惑。赫尔默显然是打定主意忽视她到底,为了避免两个人都尴尬,玛丽斯没有再问他任何问题。
多雷尔在离开前紧紧拥抱并亲吻了她。&ldo;替我照顾好安妮塔,还有别担心太多,我会赶在天黑尽之前回来,希望如此。&rdo;
当他们飞走后屋内开始变得令人窒息。玛丽斯走到门边的时候才发觉室外也好不了多少。赫尔默是对的,这不是个适合飞行的好天气,这种天气总让人想起恐怖的静风。她为多雷尔担忧,她的心颤抖着。不过多雷尔是个熟练的飞行者,也聪明得不至让人忧虑,她试图这样说服自己。如果一整天都坐在屋里想象多雷尔可能遇见的各种危险,她一定会发疯。光是在此等待,被天空拒之门外就够让人沮丧的了。她看着阴沉的天,云缝中散出几丝阳光。或许,在众议会之后,她将永远做一个岛民……
如果事情真的糟糕到那一步,以后有的是时间供她哀悼,现在,她下定决心重新回到房间里,不去想它。
安妮塔,夜间的飞行者,正在它的帘幕后沉睡。小屋里仍然死寂、空旷。她为多雷尔做了一个简短的祈祷,将担忧讲出来是一种分散它的方式,她自言自语地推断着科姆召开众议会的原因,最终,她的想法在脑子里转来转去,乱成一团,就像跌入陷阱中的小鸟。
多雷尔的衣橱顶上有一副机智棋,玛丽斯拿下它,把光滑的黑白棋子排成自己看着最舒服的一个开局图案。漫不经心地,她移动着棋子,两边都玩,什么都不想地挪动棋子,看着棋盘变幻。每一步似乎都是终结,而每一步似乎同样充满了机遇,她想着:
科姆是个骄傲的人,而我伤害了他的自尊。他是个公认的优秀飞行者,而我呢?只是一个渔民的女儿,偷了他的飞翼,还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现在,为了重新赢得他的骄傲,他必须在某种公开场合挫败我,而且要通过一种堂堂正正的方式。仅是拿回飞翼对他来说已经不够了。不够的,他要每一个人,每一个飞行者都亲眼看到,我是如何被他击败并且宣布为非法者。
玛丽斯叹气,对,就是这样了。众议会的目的是宣布一个偷窃飞翼的岛民&ldo;飞行者&rdo;为非法者,是的是的,歌谣一定会这样写。不过众议会为什么而召开已经不重要了,哪怕是科姆抢在玛丽斯前面做了她想要做的事情,在众议会上,她仍然可以反对他。她作为被告,同样有权利说话,去捍卫她自己,去与那些不近人情的传统抗争,她的机会同样存在。玛丽斯知道,科姆召开的众议会和多雷尔计划召开的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直到现在她才明白科姆的挫伤和愤怒到了怎样的程度。
她低头看着棋盘,黑白色的棋子交错排列在棋盘上,彼此相邻。双方的军队都摆好了进攻的阵型,局面清晰地表明这已不是一场拉锯战。当她的下一次移动完成时,捕猎即将开始。
玛丽斯笑了,伸手把棋子扫下棋盘。
众议会的准备用了整整一个月。
多雷尔在那天把消息带给了四个飞行者,第二天带给了五个,并且每一个都传话给自己认识的人,这样一个接一个传下去,消息在风港海面掠过一个又一个涟漪。特派飞行者前往外岛,也有人被派往阿特利亚岛,北边最大的冰岛。最终,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一消息,陆续前来参加聚会。
众议会地点选在大安伯利岛,根据传统,众议会本应在科姆和玛丽斯共同的家乡小安伯利岛上举行,不过小岛没有修建可以容纳这么多人聚会的场所,大安伯利岛上有,一个巨大、湿冷的礼堂,很少使用。
风港的飞行者们陆续前来,并非所有人,因为总有这样那样的紧急情况,或者危险的飞行,不过大多数人来了,绝大多数,这就足够。没有人曾经历过这样规模盛大的聚会。跟众议会相比,每年一次的鹰巢岛年会逊色许多,仅是东方人和西方人的比赛而已。或者对玛丽斯而言也没差,在这一个月的等待中,她看着安伯镇被欢乐的飞行者们塞满。
空气中充满节日的味道,先到的人们每晚都要举行酒会,乐坏了卖酒的商人。飞行者们交换着关于众议会及其结果的歌曲、故事和流言。巴瑞恩和其他歌手在夜间款待飞行者们,因为白天他们总是在空中嬉戏竞赛。迟来者到来的时候,通常能受到热情的招待。而玛丽斯,这个被特许最后一次使用飞翼从劳斯岛飞回来的岛民,渴望加入他们。她的朋友都在那里,科姆也在,事实上所有西方的飞翼都聚集到一起。东方人也来了,大多穿着毛皮和金属的套装,跟多年以前,深刻烙印在玛丽斯记忆中那一夜里渡鸦的穿着一样。还有三个苍白皮肤的阿特利亚人,前额戴着银环,他们是高寒地区的贵族,在那里,飞行者可不仅是传递消息的人,他们的地位如国王般崇高。他们跟其他飞行者交流、互称兄弟、平等相待,有穿着红色制服的大肖坦岛飞行者,十二个外岛飞行者代表,还有来自草木繁茂的南部群岛的日晒飞翼牧师,他们对岛民而言,就像天神一样。看着他们,遇见他们,走在他们之中,风港的规模和幅度以及文化多样性给了玛丽斯前所未有的震撼。她曾经飞过,那仅仅是很短的时间,她曾经也是这样特权阶级中的一员,到目前为止,还有很多地方她没有去过,如果她能够再次拥有飞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