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知道接下来的事了,对吗?注定会发生的事。她离开了他。两年了,他独自一人,在他的小店里工作,没有她的任何消息。他有个朋友——苦艾酒。店里的生意也大不如前。
“后来有一天,他走进店里发现她正坐在那儿。她穿得光鲜亮丽,手上戴着戒指。他站着,揣摩着她,心跳不已——只是心跳!他不知所措。他想打她一顿,拥她入怀,把她推倒在地践踏,再跪倒在她的脚下。但他什么也没做。他拿起钳子继续工作。‘夫人,需要点什么?’他一本正经地问。
“这让她沮丧。这不是她想要的。‘皮埃尔,’她说,‘我回来了。’他放下钳子看着她。‘你想获得原谅?’他说,‘你想让我请你回来?你是真心悔改吗?’‘你想让我回来吗?’她喃喃地说。哦,她说得多温柔啊!
“他知道这是个圈套。他渴望拥她入怀,但他很聪明,并没有这么做。他假装很冷漠。
“‘我是个基督徒,’他说,‘我会尽力照上帝的指示去做。’‘啊,’他心想,‘我会让她低声下气,跪在我脚下。’”
“然而珍妮,我这么称呼她,抬头挺胸,放声大笑,笑声邪恶。‘我在嘲笑你,小皮埃尔,’她说,‘看看这些华丽的衣服,这些戒指和手镯。我是来向你炫耀的。我想我会让你把我搂进怀里,而你这么做的时候,我就啐你一脸,告诉你我有多恨你!’”
“说着她走出了商店。你们相信吗,先生们,一个女人居然这么恶毒——回来只是为了报复我?”
“不,”伯爵夫人说,“我不相信,而任何一个男人,只要不是傻子,也不会相信的。但所有的男人都又瞎又傻。”
皮埃尔·沃谢没有理会,继续说道:
“于是,我跟你们讲的那个年轻人越发消沉,喝的苦艾酒越来越多。那个小店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卖掉了。他变成了社会底层的渣滓。后来,战争爆发了,啊,战争,挺好的。这让他离开了贫民区,教会他不再做畜生。战争磨炼着他,也让他清醒。他忍受着寒冷、痛楚和对死亡的恐惧——但他没死,战争结束时他又是个男人了。
“就在那个时候,先生们,他来到南部。他的肺被毒气感染了,他们说他必须得在南部找工作。我不再说他的事来烦大家了,只消说他最后成了一个荷官就够了。之后……之后的一个晚上,他在赌场又看见了她——那个毁掉他生活的女人。她没认出他来,但他认出她来了。她看上去很有钱,什么都不缺——但先生们,荷官的眼睛是雪亮的。有天晚上她把最后的赌本都押上了。不要问我怎么知道——我就是知道——一个人能感觉到某些东西。别人也许不相信。她仍然有名贵的衣服——为什么不当掉呢?但如果这么做,你马上就会名誉尽失。她的珠宝?啊,不!我年轻时不是个珠宝匠吗?很久之前那些真正的珠宝就没有了。国王送给她的珍珠被一颗颗卖掉了,换成了赝品。而与此同时,一个人还得吃饭、付旅馆账单。没错,有钱的男人——他们注意她很多年啦。呸!他们说,她年过五十。在我看来她还算年轻。”
伯爵夫人背靠的窗户那儿传来一声颤抖的长叹。
“是的,这是个美妙的时刻。我已经观察她有两晚了。输,输,还是输。最后的时刻到了。她全押在了一个号码上。她旁边,有位英国绅士也押了最高数目——相邻的那个号码。球转动着……那个时刻到来了,她输了……
“她跟我四目相交。我该怎么做?我冒着丢工作的风险,抢劫了那位英国绅士。‘是夫人的。’我说着,把钱推了过去。”
“啊!”
砰的一声,伯爵夫人匆匆站起身时倚着桌子打翻了她的杯子。
“为什么?”她大声说道,“那就是我想知道的,你为什么那么做?”
长时间的停顿,似乎是永无止境的停顿。两个人依旧隔着桌子面对面地看着……似乎是一场决斗。
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爬上了皮埃尔·沃谢的脸。他抬起手。
“夫人,”他说,“有一种东西叫作同情……”
“啊!”
她跌坐在位子上。
“我明白了。”
她又变成原来那个样子,平静、面带微笑。
“一个有趣的故事,沃谢先生,不是吗?请允许我给您点一支烟吧。”
她熟练地卷了个纸捻,在蜡烛上点燃,然后递向他。他向前探了探身子,让火焰点燃他双唇间的香烟。
接着,她出人意料地站起身。
“现在,我得走了。请——我不需要任何人护送我。”
人们还没反应过来,她便已经走了。萨特思韦特先生本应该紧随其后,但那个法国人吃惊的大喊声让他停下了脚步。
“晴天霹雳!”
他瞪着伯爵夫人扔在桌子上那个烧了一半的纸捻,把它展开。
“我的天哪!”他喃喃地说,“一万五千法郎的支票。你们明白吗?这是她今晚赢的钱。她在这个世界上的全部家当,被她用来给我点烟了!因为她太骄傲,不肯接受……同情。啊!骄傲,她总是骄傲得像个魔鬼。她独一无二……不可思议。”
他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冲了出去。萨特思韦特先生和奎因先生也站起身。侍者走近富兰克林·拉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