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阴着,丝毫没有雪后初晴的迹象。天地间,两个孩童并着一只白鹿仿佛置身于空阔的灰色空间,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与其说踏雪咬苏怀瑾的手,莫不如说是踏雪含着苏怀瑾的小胖手。踏雪舌头不安分地滑动着苏怀瑾柔软的肌肤,逗得苏怀瑾咯咯直笑。
最开始的惊吓已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手心暖暖的痒痒。苏怀瑾笑的开怀,一旁的赵祯却气的冒火。
踏雪看着老实敦厚,没想到也有花花心思,这畜牲果然成精了。
赵祯阴着脸掏出怀里的袖珍白玉排箫,吹奏起来,曲调尖刻刺耳,一时竟让踏雪发了狂。
踏雪先松了苏怀瑾的手,继而摇头摆尾,原地蹦跳,呦呦悲鸣,样子好不凄惨,看着让人心疼。
“你这是做什么!”苏怀瑾瞧着踏雪深受折磨,对赵祯很是不满,气愤地道。
赵祯不理苏怀瑾,排箫不离口,心想:必须给踏雪一个教训,要不然它以后愈发放肆。
苏怀瑾看赵祯不罢休的样子,一时情急,伸手夺了赵祯的排箫。
乐声戛然而止,踏雪也瞬间安静下来,卧在雪地里呦呦哀鸣,把整个王府都惊动了。
淮王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五官凌厉,半眯着眼睛,让人不自觉地肃然起敬。
赵祯从叔祖父的相貌中看到了皇祖父的影子,不自觉地收敛了怒气,不自在地站在一旁。
苏怀瑾则规规矩矩地站着,低垂着头,手里还握着赵祯的排箫。
“此等义兽,原该好生厚待,你怎的还下此狠手!”淮王顿了顿,接着道,“若不是它,你还有命在吗?”
赵祯撇了撇嘴,不说话。
“你如今折腾了踏雪一番,想必怒也消了。既如此,好生安抚踏雪之后,就随我去外院书房吧,皇兄派人来接你了。”淮王见赵祯是有些愧疚的,也懒得追究。
左不过是小孩子淘气,没什么大不了的。淮王身为长辈,犯不上为了一头畜牲与小辈置气。
一听皇祖父派人来接自己,赵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回头看了一眼还有几分恹恹的踏雪,心下软的一塌糊涂,只觉得刚刚鲁莽,差点害了踏雪性命。
“这冬日里,天还冷着,小姐切莫冻坏了身子,且随奴婢们回去吧。”胡嬷嬷与苏怀瑾道,脸色极为阴沉。
因为踏雪呦呦鹿鸣,惊动了王府诸人,淮王妃自然也派了胡嬷嬷和紫藤来接苏怀瑾回奇利阁。
苏怀瑾的心顿时就慌了,连忙去瞧赵祯,指望他拿主意。趋利避害,人之本性,更何况苏怀瑾察觉到了淮王妃的伪善。
“慢着,她会与我一起回京城,就不劳王妃费心了。”赵祯一边抚摸着踏雪的皮毛,权作安抚;一边吩咐胡嬷嬷道。
“这怎么好……”胡嬷嬷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赵祯打断道,“你一个做人家使唤奴婢的,怎么话这么多。难不成这是王府的规矩,主人家说话,奴婢可以妄加反驳?”
赵祯怒色上涌,小脸通红,显然气的不轻。
当着淮王如此,显然是不给淮王面子。连淮王这个救命恩人都被下脸子,更何况是奴仆。胡嬷嬷和紫藤连忙跪下,匍匐于地,口称不敢。
“不敢?你们还有什么不敢的!奇利阁,听听这名字,打量我人小,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吗?王妃出身显贵,断不会如此欺负孤女,想必都是你们这帮小人作祟,狐假虎威。”赵祯扬着下巴,眼睛斜睨着胡嬷嬷和紫藤训斥道。
“张大你们的狗眼仔细看清楚,人家可是出身颖阳侯府,是正儿八经的侯府千金,可不是你们能算计胁迫的。”赵祯点出了苏怀瑾的身世,让一众人等心下吃惊。
老颖阳侯是辅佐当今皇帝四处征战的名将,因战功无数被封侯。
老颖阳侯生前深得皇帝宠信,封赏无数;死后皇帝也善待其后人,皇恩浩荡算是当朝独一份了。
现颖阳侯虽没父亲老颖阳侯本事,可独善其身,凡事低调,懂得守成,是个识时务的明白人。
淮王听了赵祯的话,眯缝着眼睛冷冷地盯着胡嬷嬷和紫藤两人,心下明镜一般。淮王妃又不安分了,这个女人着实让人头疼,不知分寸。
即便赵祯当着淮王的面,给淮王妃留了两分体面,把罪责推给奴仆,可淮王依旧听出了弦外之音。他双手在宽大的袍袖中紧握成拳,心都被气的抖了抖。
老话都说娶妻娶闲,他淮王自认这辈子眼光独到,却不想在终身大事上栽了跟头。美色误人,古人诚不我欺!
“来人,把这两个贱婢拖下去打四十板子,让内宅中人都出来看。”淮王周身散发戾气,但凡长眼睛的都知道淮王动真怒了。
四十板子,刑罚很重,一旦施刑,人不死也残。这让胡嬷嬷和紫藤顿时萎顿在地,脸色煞白,浑身冒冷汗。
王爷亲口下令,即便是淮王妃有心,恐怕也救不得她们了,更何况淮王妃本就不是遇事会护着下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