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寻,你去帮我叫医生来,我要出院。”她感觉脑袋死沉,浑身酸痛,动都动不了。
“孟原野你别动了好不好?你现在还不能出院。你刚醒……”何寻头发乱蓬蓬,这些日子,她几乎没怎么休息好,小丫头遇到这种事情,难免手忙脚乱,可何寻已经不错了,她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虽然她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我为什么在这儿?你找了三中人是不是?”孟原野很虚弱,说话都费劲儿,她现在觉得除了脑袋,脖子以下都不是自己的。
何寻不敢回答,站那儿又掉眼泪,边哭边嘟囔,“孟原野,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孟原野一双眼通红,似乎在卯劲儿,最后,用她能达到的最大的声音喊何寻,“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离三中人远点儿。”没劲儿了,也不逞强,低低道了句:“老娘死不了,眼泪憋回去。”
缓了半口气,又咬着牙,“何寻,我怕我突然有一天就见不着你了,你明不明白?何远山欠了二十万,是老六护着才没人敢找我们,你……”
孟原野这口气,差点憋过去,她往后一仰,确认劲儿都用完了。凝眉,再不发一言。不知怎么,就带上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可何寻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丫头,虽然,她也没多大。
“大姐,惜点命啊,这命虽然是硬,那也不能这么造啊。”门口传来的声音,听着有些散漫,吊儿郎当。黎清扬扫了他一眼,这幅模样,许久未见。
孟原野费劲转头,果然,熟悉的一道白,扎眼的一道白,梦里的那道白。
廖星燃,身后跟着黎清扬。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直站在门口。
“孟,孟原野!他是廖星燃,是他,他带你来的!”何寻一看来人,胡乱在脸上蹭了一把,赶紧道。孟原野似乎是深深喘了一口气,闭眼,又把头别到反方向了。
“孟原野,真的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别不说话,我们一直都很担心你。”何寻两只眼红的,现在又有些着急。
孟原野没动静。
廖星燃看看何寻,用手背蹭了蹭她眼底下的泪,声音柔和,“没礼貌,你电话里叫我什么?”
何寻顿,吞了一口口水,有些犹豫地开了口,“星燃哥。”
黎清扬手里提了一袋水果,安安静静放到桌子上,抿了抿嘴,神色淡然。廖星燃看着孟原野,对何寻和黎清扬道:“我有话跟她说。”
病房里,这时候只剩廖星燃和孟原野了。孟原野还是别着头,一动不动。廖星燃坐在椅子上,双手合十,眸色漆黑,盯了一会儿,床上的人还是没半点儿动静。
他站起来,看到孟原野全身都在抖。但他就那么看着她。孟原野无处躲,像那天躺在冰冷的水泥地,曝晒在清冷的太阳下一样,她又一次被看了个遍。
廖星燃突然俯下身去,只见孟原野的眼睛慌了。眼皮带着睫毛无措地颤动,像是随时会举白旗投降。
廖星燃低笑,让人着魔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你见过我。”,“嗯?”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孟原野总算有了些反应,就看她嘴巴动了动,喉咙动了动。
“见过我,玩儿不过的才怕。你没见过我,也怕?你明明死都不怕。”廖星燃眯起眼,就看孟原野硬撑着不动。
她刚刚喊何寻的话,廖星燃都听到了。她明明是有力气说话的,只不过,廖星燃没拆穿她。她不是很硬气吗?死都不怕,怎么这时候怂了?
孟原野突然睁眼了,她努力模糊自己的视线,不让自己看清面前人的模样。这样,她似乎才有勇气说话。
她说:“让我出院,我把钱还给你。”
廖星燃再一次突然凑近,似乎故意要这么逗她,看她出洋相。
“你大点儿声,我没听到。”
孟原野眼色也沉了下去。她每说一句话,浑身上下就疼好一阵。她又顿了好久,最后用尽可能高的声音朝廖星燃说:“我要出院,我会把钱还给你。你们,以后离何寻远一点儿。”
廖星燃没再放高声音说话,他眼神无比挑衅,很突然地往下拽了拽孟原野盖到近锁骨处的被子,这一下让孟原野感到猝不及防,她的另一只手,则条件反射似的握成拳状。
只听廖星燃调回了平常声,“哦——还钱啊。”
“哦——”的尾音被廖星燃拉得好长好长,就在孟原野不知道这道声音还要持续多久时,一个急转弯让她再一次觉得脑子乱了——
“怎么还?睡你一晚,五十?”
他妈的。孟原野心里骂,这人,怎么鬼一样的。幸好她脑子没有很清楚,还能装傻充愣。
孟原野突然就咧开嘴笑起来,没什么力气,但气息也挑着,笑得有些狰狞,像是拼尽全力也要嘲笑对方一番。
“你要是不在乎,现在都可以。来,让姐看看你,长得帅的话,买卖不亏。”
孟原野就看,廖星燃这会儿,像是紧盯手无缚鸡之力猎物的猎手,那脸本来明朗的笑,多出了些许玩味。他越逼越近,孟原野所有所有的体征,所有所有的情绪,都没有逃过他那双黑漆漆的眼。孟原野本来是对上了他的眼,可就那么看着看着,她突然失了神,就听见自己越强的心跳声。
良久,他哼笑一声,“那我可以这么理解,你是承认自己真不值钱了。不过,你不值钱归你不值钱,我可不爱半死不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