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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第2页）

歧师面无表情地自山庄离开，衣影一闪，鬼魅般没入黑暗夜色，月照云移，转过峰崖，忽然间，他在离江畔不远处停了下来。

前方山夜，遥有花林，江水分流，由此深入泽谷，浪去云峰，独坐平石上的玄衣女子赤足浴波，身后明月倾照，川流泛金，听到响动，她便在这粼粼波光之中，侧头一望，清声浅笑：&ldo;师叔祖，一夜辛苦了。&rdo;

歧师&ldo;嗖&rdo;地一声掠上平石，重重冷哼道：&ldo;哼！没事去招惹天残灭度掌，你若不好好看着那小子，再出这般变故，可别怪我撒手不管，到时候便是少原君那边交代不了，也由不得我了。&rdo;

子娆足尖轻轻挑动水波，娇声嗔道：&ldo;师叔祖这话说的，倒像是和少原君府比咱们一族相承的血脉都亲近，那皇非……待师叔祖很是礼遇吗？&rdo;

笑语曼言，有心无心一句，歧师忍不住又是一声冷哼。子娆凤眸微侧，泛了清光水波，暗地里觑他神色，悠悠再道：&ldo;如今的烈风骑，似乎不是当年皇域手下的&lso;鬼师&rso;，皇非此人，心性上可和他父亲大不相同。&rdo;

歧师阴恻恻地道：&ldo;没他老子借鬼师破国灭敌、建功立业，他有今日的荣华富贵！&rdo;

&ldo;十余年前，皇域鬼师纵横天下，所过之处，必定城池尽毁、人无存尸，师叔祖该是为此出了不少力吧。&rdo;子娆笑吟吟地挑了眉梢，一字一句细细问道，&ldo;后来皇非执掌军权，第一件事便是废鬼师而建烈风骑，看来他对巫族蛊术之厉害并不十分了解，想必也一定不知&lso;万蛊反噬&rso;是怎么回事儿。师叔祖，听说当年皇域战死扶川，情形极是惨厉，不知……是不是真的？&rdo;

歧师眼中精光一闪，直刺那美若天仙、妖若精魅的女子：&ldo;你想说什么？&rdo;

点点晶光盈缀墨睫，随着子娆轻轻抬眸，那光影一瞬幽滟夺目，便听她柔声道：&ldo;还能有什么？我不过想问师叔祖一句准话，王兄身上的毒，如今到底怎样？&rdo;

歧师黑暗里眯了眼，不声不言将她打量半晌，方冷冷道：&ldo;好个丫头，要挟我吗？&rdo;

子娆含笑看他：&ldo;师叔祖说笑了，子娆哪里敢？只不过那药毒太过棘手，叫人心里没底。&rdo;

&ldo;哼！&rdo;歧师阴沉着脸道，&ldo;你自己不会看？那岄息用毒的手法源自巫族，但凡是巫族之术，难道还有我解不了的？&rdo;

子娆眸波微漾：&ldo;我就是不解，岄息用毒的手法，如何会和巫族扯上关系，才要请教师叔祖。&rdo;

歧师道：&ldo;他本就有巫族血统，所学亦是巫族秘术，这有什么奇怪。&rdo;

子娆显然惊讶，眉目一扬看他。歧师继续道：&ldo;不过此事从来无人知晓，这本就是巫族之内极大的隐秘，上不报王城，下不昭族人，你听了自然吃惊。&rdo;顿了一顿，月色下森然一笑，&ldo;不过还有更加吃惊的，如今巫族都成灰了，凰族亦被人整治得七零八落，说出来也没什么。当初身为三大长老之首的妁忧私通凰族宗主，生下一女一子，被族内秘密处死。一女凤婠，便是曾得襄帝盛宠的婠夫人；一子却是改名换姓，日后一手灭了巫族，又死在当今东帝手中的长襄侯岄息。&rdo;

子娆不由心神微震。妁忧与凰族宗主凤离两情相悦、私下结合倒并非什么秘密，当年凤离曾因此杀妻逐子，惊动王族过问此事，但不久后妁忧练功走火入魔，亡于巫族禁地姒云殿。当日，凤离遣三十六暗羽夜袭巫族，重挫其长老精锐，携女而归，之后不到三年，便也郁郁辞世，临死前将女儿凤婠献于王族，以保完全，却从来无人想到，两人尚遗有一子。

凤离亡故，凰族宗主之位由长女凤妧接替，数年后凤妧晋封王后，此时妁忧之女凤婠亦为襄帝所宠，更因凤离当年杀妻之旧事，深遭王后忌恨，虽然诞下公主，最终却被活殉于岐山帝陵。

子娆借了夜光凝看歧师，似是分辨他话中真伪，忽然道：&ldo;女儿既被带回凰族抚养，倘若岄息真是妁忧之子，凤离岂会不知不问，任他流落在外。&rdo;

歧师双眼上翻，神情倨傲：&ldo;哼哼，他当然查过此事，不过妁忧那时临死产子，负责处置那婴儿的便是老夫，我怎可能让他查到真相？&rdo;

子娆眉梢淡拧：&ldo;难道是师叔祖你手下留情放过那婴儿一命？&rdo;她轻轻一笑，&ldo;这倒稀奇了。&rdo;

歧师乜她一眼：&ldo;你知道什么，巫族离境天大长老的优秀血统，浪费岂不可惜？教养一番，自可留待他用。他那巫灵之境可是与生俱来，难得得很呢。&rdo;

月倾空山，江林深寂，四周一时无声。子娆静默片刻，继而唇锋略勾，曼然淡道：&ldo;确实有用，难怪当年师叔祖轻而易举便逃离王城。单靠卢狄，制造混乱放你出狱容易，真正将一个刑余重犯庇护那么久却难，倒不知岄息究竟将师叔祖藏匿在何处，竟连禁宫影奴都未曾察觉。&rdo;

歧师目中隐有寒芒闪过，阴沉沉地看向她：&ldo;藏匿在何处，又与你何干？唔……我倒险些忘了，襄帝是因九公主诞生赦我不杀，哼，那时候若非我在王城，不知还有没有你这九公主，说来也算是一报还一报。&rdo;

江畔幽波隐隐，映照子娆眸光轻闪：&ldo;师叔祖这话叫人听着蹊跷，总不成我出生时，师叔祖人在王城？&rdo;

歧师又笑了一笑：&ldo;九公主诞时，琅轩宫天生异像，白昼倾夜，九星耀射，幽香满室，七彩琼光夺目而照殿宇，云阁生灿，医女宫奴皆昏昏不知何境，及醒，公主已降，天朗日清，万方明光普照……&rdo;

他用一种极其古怪的语气，叙述王典所载九公主诞生时的情况，竟然分毫不差。咫尺间子娆便这么听着，圆月明亮，照映夜空，歧师背对大江，面容却黑沉沉不见一丝光影，而显得格外森暗。那双刻毒阴邪的眼里，似有什么东西正狰狞翻涌，呼之欲出，却又在转眼间，便消失在黑暗深处，再寻不到半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