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布哈林同志还没算清楚在原油供应量大增的情况下,苏维埃会损失多少外汇时,纽约场外现货市场已掀起了极大的波澜。
实际上契卡得到的情报是滞后的,早在5天前,勘探队就已经明确了油田发现并汇报给了美方和联合集团,2天前,消息在圈子里形成共识,然后才是新闻发布会。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场外现货市场的流通量疯狂增加,大量仓位进行互博,但显然空头是占据了上风。
现在世界上还没有一个标准规范的原油期货市场,但随着证券交易的逐渐火热,场外现货市场发展也很迅速,这种场外市场有大有小,大的可能是几个财团通过基金管理公司和投资银行共同设立,小的可能是一些资本管理公司,更小的可能就是一个酒吧老板,为给平淡的酒吧白天时间段提供乐子,这些老板通常会推出各种各样别出心裁的交易对象。说是灵活交易,实际上和赌博几乎没什么区别:比如押注10点钟通用汽车的股票价格会落在那个区间,然后为不同的区间设置不同赔率,看中了就可以去柜台下注,通常十点过5-8分钟就会有确切报价传来,有良心、比较谨慎的老板通过精心安排的赔率进行抽水,良心黑、胆子大的老板就敢直接和赌徒们对赌——反正是无本生意,赢了正好吃掉,输了赔不出就跑路。
孔蒂尼让联合集团下注的当然是大型的场外市场,实际上和他对手的都是圈子里不大不小的石油现货玩家,他们很难理解大规模押注空头的理由——现在美国、欧洲经济正在恢复并呈现欣欣向荣的景象,越来越多的汽车、轮船被生产出来,这些全要消耗石油,现在别说海军,就是普通民用货轮都开始燃油化了,随着科学研究的广泛深入,有更多科学家意识到石油化工的重要性,这都是未来涨价的理由,为什么还有人押注远期市场下跌呢?从技术图表上看,原油也处于多头趋势中,逆趋势而动分明是愣头青的行为。
联合集团在阿尔及利亚大型油田的发现给了这种盲目乐观一个响亮的耳光,而随着标准石油等本土大鳄的趁机介入与打压,远期现货市场价格迅速下跌,定于1926年6月交割的原油价格从1。39美元迅速跌到1。14美元,一周之内就跌掉了近20%,而场外现货市场为吸引更多人关注,保证金设置得比较低,不过5%——换而言之5%的下跌就足够爆仓,不管他们在中间是否加注过保证金,结果都只有一个——爆仓!
当然,也有一些投机多头不肯认输,认为就算是大油田发现又如何?明年6月就能大规模出油了?这分明是利用市场恐慌情绪的非理性压制,只要顶过这种恐慌期,他们还有回本甚至翻身的期望。到现在为止,联合集团手握的空单数量已超过4万张(每张1000桶),按照每张平均盈利200美元的标准计算,已经有了800万美元的浮盈。
这些布置都是孔蒂尼命令油田勘探队伍转道去阿尔及利亚后逐渐累积的,比纽约石油公司等收到确切情报后再布置空头早得多也从容的多,而孔蒂尼今天和苏联人谈判的目的,就是要用一锤定音的方式锁定胜局!
谈判进行得非常顺利,在上午仅仅2个小时的谈判后,意大利和苏联方面就签署了一揽子易货贸易合同:意大利输出并指导卡拉乔洛级全套技术,定价300万美元;从联合集团、菲亚特集团等购买价值200多万美元的车辆、摩托和飞机,并授权苏联生产;从联合集团购买价值1500多万美元的机床和成套工业设备;总金额高达2000多万美元。
联合集团则承诺从苏维埃购买1200万桶巴库原油(离岸价1。02美元),购买300万吨粗钢或根据意大利要求生产的钢轨,另外还附加了铝锭、小麦等其他交易。
整体而言,意大利的工业产品和设备是按照国际水平定价的,苏联的工农业产品比国际市场要低15-20%,但由于来回运费其实都是联合集团负责,实际上差额利润只有10%左右,考虑联合集团所要承受的市场价格波动风险,这个定价大家都认为比较公允。
当意大利和苏联关于经济合作一揽子协议公开时(隐匿了意大利向苏联转移的军事技术,看上去只像是联合集团对苏联的原料采购),纽约石油多头们终于知道大势已去、无力回天。
很显然,从苏联进口的这1200万桶石油很快就会向欧洲投放,这就会立即挤占美国原油的市场,再加上阿尔及利亚、利比亚原油的产出,他们终于认识到这样一个可怕的现实——未来一年的石油供应量可能是过剩的。原油价格有个特性,价格并不是根据主流用户确定的,而是根据紧缺或过剩的那一部分产量定价的,市场虽然扩大,但比不上供应量急剧增加,因此明年美国原油量必然过剩——这就决定了场外市场的雪崩。
于是几天后,反应过来的场外市场开始出现多头踩踏,所有人都夺路而逃,迅速形成多杀多的局面,价格最低时甚至杀到1美元桶以下,联合集团、标准石油等产业大鳄则赚的盆满钵满,笑得合不拢嘴——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有了这份协议打底,晚上斯大林便为孔蒂尼、艾达一行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除他以外,好几个政治局委员都出席,其中就包括布哈林、加米涅夫、季诺维也夫等人,在祝酒词上,斯大林不但为意苏友谊大唱赞歌,甚至还吹捧年仅22岁的孔蒂尼为杰出的青年思想家、政治家、企业家,对他在码头上称呼自己“同志”的行为“深表赞同、深受启发、深感荣幸!”,并故意引出话头,想听听他对“一国建成社会主义”这个理论观点的看法。
这句话一出,布哈林等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孔蒂尼,想听听他究竟怎么说,孔蒂尼知道这个理论是布尔什维克内部争论的焦点,同时也知道钢铁同志在历史上的成就,有了这份底气之后,他讲话就非常洒脱:
“实际上,各国对于苏维埃政权的担心和敌视,首先就在于苏维埃是否输出革命,如果贵国能放弃输出革命的念头而专注于国内建设,我相信国际社会对贵国的误会和敌视会迅速减少,因此我认为不管能不能建成,首先将精力由外到内是个不错的选择;其次,我本人一贯有这样的观点,不同的主义适用于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历史阶段,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方针,比如贵国认为只有布尔什维克才能救苏维埃,比如我国认为只有法西斯蒂才能救意大利,又比如美国人认为自由主义才适应美国国情——在某种程度上可能都成立,都对;再次,证明理论正确与否,不是靠从前人的经典著作中寻章摘句,而是要根据国家局面和国际战略形势综合判断……没有证明的革命理论就亟不可待对外输出,怎么能引起其他国家的共鸣和赞同呢?”
孔蒂尼顿了顿,补充道:“其实我在学校里研究过马克思主义,也比较过列宁主义和马克思主义的异同,列宁先生认为,革命有可能在俄国这样的薄弱国家中产生,而马克思先生则认为社会主义革命首先会在资本主义高度发达的国家发生,单纯按字面意思来看,列宁先生的观点离经叛道,但他成功了,这就说明他根据具体实践进行了符合实际的运用调整,能说这种调整是背离马克思主义么?显然不是!同样道理,斯大林同志提出的一国建成社会主义的观点我认为是在列宁主义基础上升华和发展起来的,是列宁主义在新时期国家建设、社会发展、经济民生等各个方面的有益探索,虽然列宁先生不幸去年去世,但他留下的遗产可以继承发展,重要的是领会实质而不是死抠字眼,否则国家治理中一点点问题就要从列宁或马克思先生提过的字句中寻找答案,是不是太苛求他们了?他们怎么知道这个世界会发生如此翻天覆地的变化?在继承中各个流派又有所不同,意大利的葛兰西先生(意共领袖)就明显持有和俄国布尔什维克不同的观点,所以求同存异是最好的选择。”
斯大林听完翻译后率先鼓起掌来,然后其他人也跟着鼓掌,他用眼神看了看周围的其他同志,仿佛在说:你们看,连意大利人都知道我是列宁主义的继承者,是新时期的有益探索,说明“一国建成社会主义”是有充分而扎实的理论基础的。只是他鼓掌是热情而响亮的,其他几个反对派的掌声就有些不太情愿。
孔蒂尼笑了笑,意犹未尽地补充了一句:“其实理论正确与否很好检验,领袖上台近三年,意大利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意大利人民都知道了三面旗帜的重要意义,贵国推行新经济政策这几年,国内局势比前几年是恶化了还是好转了相信诸位心里都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