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黄皮酥,香喷喷的出了炉,宫女们也围了上来,定柔和她们私下向来没大没小,毫无主子的架子,铺了褥子围坐在地上,守着熏炉吃着,直烫手指。
一群女子叽叽喳喳,吃的粘住了牙,说着话本子里的笑话,皇帝下了辇没让通传,在殿外听到了嬉笑声,灯火通明,心道,这个没心没肺的媳妇,还乐呵上了,原以为你会倚窗凭栏,望眼欲穿盼夫归啥的。
定柔与宫女分了一个,十指全是炭灰,没过瘾,打算再剥一个,月笙持着火钳夹出来,待吹凉了,拿在手里准备消灭掉,吹着咬了一口,惊见一个伟岸的影子笼罩下来,一抬头猛看到弯腰弓背的孩子爹,俯身看着她们,宫女们吓得活似见了凶神恶煞的东西,连滚带爬跪了一地,定柔不留神猛咽了下去,心儿还是烧的,烫的一阵拍抚。
皇帝盯着熏炉里黑乎乎的几个,拿起火钳拨了拨,故意板着脸:“好啊,有这样的好东西不等我,净吃独食。”
定柔捧起手里自己咬了一口的,讨好地:“这个不烫,您回来的正好。”
解了外袍,定柔坐在床沿用薄荷水漱口,皇帝并肩坐到身畔,携起一只香软滑腻的小手,美妙的手感,真是握不够。
他叹息一声:“跟你在一起没心没肺习惯了,跟她在一起片刻都觉得无比的累,想她也看出来了。”
定柔问:“是她让你回来的?”
皇帝点一点头,意味悠长地道:“她那样聪明的人,怎会看不穿我,没法子,我也不想演戏了,我和她之间就这样了,也算放了彼此罢。”
定柔不解:“人皆说你们是青梅竹马啊,我以为至少应该两小无猜。”
皇帝在她脑门弹了一下,皱着眉问:“这样说我和别人,竟半点不吃醋?我很不舒服知道吗。”
定柔扬臂还了她两下,不轻不重打在后背,道:“我不是那般钻牛角的人,以前是以前,现在夫君是我的人,一心一意对我,我作甚跟自己过不去,找气受,从前的事我还能改变了不成。”
这话还像句有良心的。
皇帝满意地笑了。
解惑道:“我们虽是中表之亲,却不算青梅也不算竹马,她来京的时候我已束发,怎能两小无猜,她选择我不过因着我是皇帝,能给她母仪天下罢了,而我,从未将她当作知己。”
定柔思绪纷飞,这人世间很多事情都不是表面看到的那般模样,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人生的真谛不过八个字,往者不谏,来者可追。
皇帝捏了捏眉心,携着她起身:“走,陪我沐浴去。”
定柔:“我洗过啦。”
皇帝双臂一抬将她打横抱起,一头乌瀑轻柔地垂在肩头,她面颊蒙了一层薄霞。“再洗一遍。”
他走向净室,吻住了含苞欲滴的樱唇。
第152章玉之殇2握瑜也展开……
翌日康宁殿请安,定柔坐在肩辇上方转过垂花门,宸妃的小驾仪仗也恰从东六宫的巷道过来,定柔忙吩咐下头:“停一停,让宸妃先进。”
待走近宸妃见前头的一行不动了,也吩咐下头:“住辇,敬让贵妃娘娘。”
摩挲着指间的冰玉弥勒指环,目光含着善柔的笑意,凝视着那个风华正茂的女子,上天赐予了倾世的美貌,还赐予了康健的体魄,表哥洁癖之人,竟会痴迷至此,将六宫全然枉顾。
从前以为表哥是文经武略的帝王,心怀只有家国天下,女人对他来说不过粉黛玩物尔。如今方懂了,原来表哥也不过是个俗常的男子,有七情六欲,会在女人身上失了分寸。
白握瑜自负绝世聪明,却连最简单凡俗的道理都看不透,傻的可笑。
曹细如竟是早看出来了。
当初没准还暗暗取笑过呢,一个智者犯了最低级的错误。
定柔见宸妃的仪仗半晌不动,不好两厢僵持着,命内监住辇,下来,端着恭敬的仪态款款走过去,敛衽一福,唤了声宸妃姐姐金安。
宸妃审视着她笑了一声,道:“妹妹这是何意啊?表哥虽说贤淑德三人以我为尊,可从未说过我是四妃之首,贵妃在众妃之上,位同副后,当是我给你行礼才是,何苦做这姿态呢?本宫记得你从前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到底时光境迁了,也学会用心计了。”
定柔没有反驳,觉得没必要解释,仍恭敬地垂着颔,抬手说了句:“请姐姐先入。”
宸妃轻蔑地嗤鼻,因为身子弱内监直接将坐辇抬进了康宁门。
午晌何嬷嬷从外头抹着泪回来,定柔正在几桌前雕刻,何嬷嬷左脸五个鲜红的指印,哭道:“娘娘给奴婢做主啊。”
定柔问:“这是怎地了?与人起争执了?不是告诉你出去谨小慎微么。”
何嬷嬷手掌捂着一边脸:“奴婢去宫闱局取娘娘的补品,含章殿的同知姑娘也去了,别的宫里也去了,大家按着位份排,同知姑娘偏要到前头,还说从前都是含章殿在前头,奴婢不忿,刚说了两句,她就拿大耳光子扇我,这是打娘娘的脸啊!还说贵妃才伏侍陛下几天,宸妃娘娘可是青梅竹马,这分明对您大不敬!内侍省那群混账羔子也不敢管,说两边都得罪不起。”
定柔眉头大皱,撂下刻刀,怪道:“姆妈,你跟着我这几年忠心耿耿,拿我当亲人一般,我心里感激。可自打进宫后,你便颐指气使起来了,出去仰着颔儿走路,人人对你唯唯诺诺,让人说春和殿仗着陛下宠爱骄纵,你这是害我知道么,她一个病人,本宫难道跟她争吃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