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面色骤变。
阴沉沉地看着定柔,在肚子上盯了一会儿,语气尖刻起来:“就你懂得多,瞧能耐的,你婶子们都是大家出来的,什么稀罕物没见过,乡下粗鄙的东西也敢拿出来显摆,吃坏了怎办,还不去换!”
定柔耳根一阵烫,敛衽一福:“儿媳这就去换。”
走出堂屋,端着托盘,陆绍茹也掀帘出来,屋中太暖,烘的脸颊发红,那些雀斑密密麻麻,更衬的亮眼了,轩轩甚得地冷哼了一声:“你个外姓的,还想在我家占了上风,走着瞧,有你乖乖的那天,把财帛统统交出来,这家将来我才是太夫人,你们都得听我的。”
定柔扭头去了。
傍晚康宁殿,皇帝来定省,清云殿刚送来徐昭容分娩的消息,顺利诞下皇七子,太后喜不自胜,叫宫人们送去赏赐,皇帝闷头喝着茶,眼中并无多少悦色。
太后问他:“名字可想好了?”
皇帝正走神,望着紫檀几案的一对玉壶春瓶,冰清玉洁的釉色,玲珑剔透的雪瓣纹。
“禝儿。”
皇帝回过神,忙掩饰,啜着茶道:“从日字旁找个寓意好的字不就得了。”
太后玩笑道:“你是当爹当的烦了不成,这些日子除了过节在皇后那儿点了个卯,也不去后宫,不是母后说你,过于清简寡欲了,前朝忙归忙,忙完了也该顾及一下她们,你还不到而立,正是血气方刚,你父皇七子三女,你算持平了,太宗十五子八女,这皇嗣上头,该再接再厉才是啊。”
皇帝一口茶险些喷出,呛在了喉咙,一阵咳。“您饶了儿子吧,若天天去后宫,您又该别的说道了。”
太后抱起暖手炉,正色道:“哀家这一生的心愿,是你能做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皇帝,载入青史,文治武功震古烁今,子嗣繁茂百代不衰,后人只能高山仰止。”
皇帝有种责重山岳的感觉。
太后又道:“哀家前日还和皇后商讨了,上次大选仓促,只选了那么几个人,你也该腻了,则定每四年一次大选,明年开春再张罗一次,这回降低些门槛,从下头官员中甄选一些名媛,兴许有品貌兼优的,再出个徐相宜这样的人才。”
提到大选,皇帝心中揪扯着疼了起来,眼前浮现殿选那日,一个婹巧的身影,青衣绣绿梅,头上单螺小髻,乌莹莹梳的利落干净,只簪了一朵菀花小胜,笨笨的神情,眉心凝着倔强,额前留发风拂不乱。
便是再选千回万回,这世上也不可能有如她一般的。
“后宫那些就够烦了,您还要招新的来,儿子求您了,儿子实在应付不过来。”
太后当他谦逊的,直接扔了句:“你别管了,这些事自有哀家操持,你只管觅佳人便是。”
皇帝欲哭无泪。
出了康宁殿,走到东六宫的巷道,对下说:“去废院走走。”
静诚妹妹将三只小兽带走了,那里空荡荡只剩了宫宇,他现在闲暇了喜欢做一件事情,在宫里各处寻找她留下的气息,她的痕迹,去她常去的地方,走她每天经过的宫道,想着她穿着宫裙做事的样子。
遣退近侍,独自坐在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