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她的幸福又变了,变得一次比一次卑微,一次比一次绝望。
一个人若是被丢弃得太久,再怎么热烈的心也会死去,心死了,命也就去了一半,还指望着什么样的幸福?
今日,凌月的愤怒却让她再次触碰到幸福的线条。
愤怒,多么强烈的情感,被深爱的人这样记着,真的很幸福。
既然得不到他的爱,也要得到他的恨。卓郁这么告诉自己。
他爱宗政暮颜几分,就会恨她卓郁几分。
恨,恨吧!让恨的印记,烙在他的心里,凿刻在他生命的石墙上,待恨深得不能再深了,那么,这一辈子,他就别想忘记她,永远也别想!
卓郁大笑,笑得声嘶力竭,笑得眼泪涟涟。
赤色衣袖一挥,笑声戛然而止,成了痛苦的呼喝。
卓郁被凌月一掌击飞,沿着墙壁缓缓下滑,不住吐着鲜血,脆弱的黄衫汩汩飘落,那哀艳的姿态,宛如深秋尽头不愿枯萎的残ju,冻结在漫天冷霜之下。
凌月抱着那逐渐冷却的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静坐许久。
为什么,在他最想拥有的时候,总是最无能为力地失去?
天地不仁,世道不公,楼头那一梦,曾经缱绻了万般柔情,挥剑后却只是一场空!
第一次痛失暮颜,他失声大哭;再一次痛失暮颜,他连眼泪的力气也失去。
凌月缓缓抱起怀中人,将她轻放在床榻上。
他跪在床榻旁,双手合十,静静地望着那张的容颜。
佝偻的背,弯曲的姿态,一如古老神殿里,人们虔诚的祷告。
大风起,帷帐飞舞,像一场纷飞的梦境。
她,安静地沉睡。
他的记忆,一下子飘得很远,许多画面凌乱而杂碎地在他的面前快速浮现,最后定格成遥远的一幕。
那一年,他八岁,救了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男人手上攥着紫色的花,死都不愿意放。男人说,这是暮颜花,在夜间绽放,在凌晨枯萎,为爱绚烂一瞬,就会永远死去。男人又说,那是他妻子最喜欢的花,他们还有一个女儿,就叫暮颜。
八岁的他,还太小,小的不识哀愁,不懂情殇。他抢了男人的暮颜花,坐在高高城墙上,摇晃着双腿,等待日出。
破晓前的那一刻,整个世界空前绝后的黑暗,暮颜花绽放得尤为绚丽,散发出紫色的幽光,他看得啧啧叹息。
下一刻,天边绯红喷涌,壮丽地昭示着世界的新生。
捧在他手心的暮颜花,刹那间枯萎了,华光不再。
他许久都说不出话来,低下头,把面孔遮掩进阴暗中。
他,哭了。
他为什么会哭?
那个时候的他,尚且不懂;现在的他,找到了答案。
因为,在最为绚烂的瞬间,他爱上了暮颜花。
就像是命途的预兆,十年后,他爱上了与暮颜花有着相同名字的少女。
然而,爱上一个人,那么容易,爱着一个人,却那么难。
他走错了一步,全部都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