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听他言辞冷淡,眉头?一挑,踏步上前挡了妹子。
柳绩暗想,姐妹俩分明亲厚,她为何?背着阿姐戏弄于我。
他本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从来只有他辜负人,人绝不?能辜负了他。所以媒人欺他,他必要打上门去讨回公道。可是杜若哄他、戏他,当面弄鬼,他手脚却像被荆条绑住,施展不?开,略动一动,打不?着她,自己先疼了。
柳绩避开杜家姐妹眼眸,绕着车厢顶棚、车轮、交接等处摸着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隐患,便翻身跃上马背。
福喜见?几个?小主子都沉着脸不?说话,窃喜无人责骂,忙拍拍牛头?抖开鞭子。柳绩提着缰绳傍在牛车边慢慢走?。春日胜景无数,金吾卫制服高腰窄袖,勾勒出他身姿昂扬修长,犹如好画,却是蒙了尘的。
杜若坐在车里,捏着块帕子在手心?揉搓。
从前当他轻浮,又当他鲁莽,今日才知道,原来他是个?能容人的君子,自己倒是个?小人。
柳绩送了杜家回城,在宅门口便打马回转。杜蘅下车时只见?到背影,她不?好意思?盯着多看,扭脸催促荣喜搬家伙什儿。
杜若自言自语,“姐夫送的酪浆不?知滋味如何?。”
杜蘅忍着羞涩和笑意,大声叱道,“你问房妈妈去。”
月升中天,海桐服侍杜若洗了头?发,泼了残水,回来抓了两把蜜合香撒进熏笼。杜若闻着味儿回头?看她。
海桐笑,“从前日日熏,如今七八日熏一回,也?不?为过。”
杜若撇嘴,“你说的轻松。”
“庄子上鸡鸭牛屎味道大,再不?熏熏,明日别见?人了。”
也?是道理,她闭嘴不?言,海桐便搬了美人榻放在熏笼跟前。
“小娘子过来这边,头?发湿淋淋的,早些烘干了好。”
杜若依言挪过去躺了,海桐蹲在地上用毛巾替她把头?发擦得半干,又查看门窗等事,方放心?去了。杜若绞着头?发,等了一会?没?有动静,眼皮渐渐沉重,便预备吹灯安睡,忽然听见?哒的一声,有小石子扔在窗格上滚开去。
杜若翻身起?来,一手绾了长发束起?,推开窗子一瞧,柳绩正站在月下。
本是个?柳条般修长英俊的少?年郎,此刻嘴角耷拉,眼眉低垂,竟有几分尘满面鬓如霜的憔悴。她满心?里愧疚,忙开门走?出去。
柳绩微微蹙了蹙眉,低声道,“夜里风凉,二娘子多穿些。”
他远远站着,两人隔了两丈地。
杜若头?发尚未干透,束的稍微有些松散,湖蓝色寝衣底下,雪白领口映出烛火一点浅淡的橘黄,明亮双眸下隐着淡淡青色,眉目虽平和恬淡,却掩不?住满脸无奈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