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望实在坐着无聊,回头看了六儿,那六儿倒甚机灵,不声不响退了出去,周婆子迎上来问道,&ldo;姑娘可是要回房了?&rdo;六儿道,&ldo;正烦这事呢,请妈妈想个法子好尽早抽身罢。&rdo;周婆子道,&ldo;这不难,你且在外头候着,我进去接姑娘出来。&rdo;说罢掀了帘子进包间内,对谢誩福了福道,&ldo;老爷,给姑娘补身子的药已经煎好了,请姑娘挪挪身,先把药喝了才好。&rdo;谢誩会意,忙道,&ldo;那便快去罢。&rdo;毋望对桌上各人欠了欠身道,&ldo;春君少陪了,各位尽兴罢。&rdo;正要退出去,不想那任夫人站起来道,&ldo;你们爷们儿说话,我在这里是怎么回事,不如和姐儿一道走罢,我们娘俩个说说体己话。&rdo;毋望暗叹口气,也不好上脸子,只好笑着应承,那任夫人便由丫鬟扶着出来,毋望前面走,不时回头瞧她,因裹着小脚,上楼甚是艰难,颤颤巍巍真叫人捏把汗,待进了毋望房里,也喘了好一会子。毋望叫翠屏上了茶,另一个叫见儿的小丫头子才要上点心,那任夫人道,&ldo;我瞧你才刚没吃什么,不如这会子叫小二另开一桌给我们送进房里来罢,也不要什么,只来两三个小菜,再上一壶清酒,咱们也学那些爷们儿边吃边聊,可好?&rdo;毋望见她兴致正浓,也不好驳她,自然没有不从命的。那任夫人是个不拘小节的,大喇喇提起她的裙摆,裙下赫然一双未缠过的大脚,怪道,&ldo;你妈当初没有给你裹么?怪道看你走得那样快呢!&rdo;毋望尴尬道,&ldo;我小时候也裹过一阵子,只是后来流放出去就拆了。&rdo;心下想道,我若还裹着脚,大概命早就没了,生了双大脚不知帮了多少忙!那厢任夫人只顾摇头,同情道,&ldo;将来婆家挑人也看这个,可惜了,我的儿,这样的花容月貌,只这脚……&rdo;旁边站着的周婆子打圆场道,&ldo;看太太说的,没得吓坏了我们姑娘!脚大也没什么呀,高皇后也是大脚,看人家不是舒舒服服做了十五年皇后么!人道:脚大江山稳,我们姑娘将来也定是有福的,前半辈子把苦都吃完了,后半辈子可不就享福了么。&rdo;任夫人爱怜的看她一眼,又替她拢了拢头发,应道,&ldo;妈妈说得是,我瞧着就喜欢,别人见了更了不得呢。&rdo;毋望恬淡笑着,心道,缠了足无非供男人赏顽罢了,我向来不齿这个,不是小脚便没人骂我小蹄子,可听说过有骂大蹄子的没有?店小二将菜搬进屋子里,一个个摆好,又拿了酒杯放在两人面前,婆子们将他打发了出去,小丫头上来斟了酒,那任夫人也慡快,一口就干了,呵呵笑道,&ldo;湘妃渡的酒就是好,早年出蜀的时候喝过一回,如今还是这个味道。&rdo;毋望看她脸上满足的神情,不由也端起来尝了一口,辣辣的,微有些甜,并不十分好喝,便放下,再不喝了。任夫人道,&ldo;我才从南边过来,据说朝廷派了人彻查以往官员犯罪的事,那些或抄家或查封的房舍田地都放着呢,若查实了是遭人诬陷或另有隐情的,家产全部发还给子孙,你到了应天叫你舅舅仔细打听了才好,谁不知道你爹是冤死的,对外头说是吃醉了酒误了事,其实还不是因为你爹是常遇春提拔的么!若此事有了定论,你也好洗脱了罪名,将来许人家也可往高了选了。&rdo;毋望道,&ldo;谢谢太太同我说这些,我定叫舅舅留意的。&rdo;任夫人又道,&ldo;你可知你那两个姨娘的结局么?&rdo;毋望道,&ldo;我只知我父亲出事前便将她们休了,至于她们去往何处了并不知道,想是回娘家去了罢。&rdo;任夫人道,&ldo;你爹许是早知道自己有这一劫,才将她们打发出去的罢!你那两个姨娘还在应天府,回娘家哪里有人肯让她们进门呢,嫁出去的闺女又给休回来了,说出去爹妈都没脸,连累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来,她们两个一个给杀猪的屠户做了妾,一个成了王爷巷的暗门子,真真造孽,两个都苦。&rdo;毋望眼里露出哀愁来,这两个姨娘平日虽不常见,但都安分守己,都是好人,如今竟落得这样光景,只怕是人各有命,若日后房产田地真能回来,自己还可接济她们一些,如若不然,那也是没法子可想的,各人自扫门前雪罢了。任夫人瞧她不声不响,心里不太受用,又想想她只十四五岁的年纪,自己也像浮萍似的没着没落的,哪里还管得了她们,便也不怪她心冷了,又问,&ldo;你爹妈的坟可都找着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