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人都会死的。嘉子说着,把头撇向一边。&ldo;有什么好觉得稀奇的?&rdo;
&ldo;问题是跟她一起烧死的丈火竟然小她足足有二十五岁呢,叫阿稔什么的,你知道美佐江老师结婚的事吗?&rdo;隆造把报纸上的报导念给嘉子听。&ldo;而且还说他有纵火的嫌疑,连住在上面房间的学生也烧死了。这个学生可真辛苦呢,一大早就打工,把一斗剥好的栗子送到机场去,因为太累睡死了,所以没来得及逃生。都只为了要把剥好的栗子搬走,栗子泡了水变得很重。&rdo;
&ldo;如果我们家发生火灾的话,我想你一定会头也不回地就逃走了吧?所以我也一样会被烧死。这样你就高兴了吗?&rdo;
&ldo;也不会。&rdo;
隆造已经开始想着美佐江的葬礼了,根本无暇去理会嘉子带刺的讽刺话语。(得查查葬礼在哪里举行。)
&ldo;唉,全身动弹不得却又死于火灾,真是让人懊恼啊!&rdo;
嘉子不知道是突然间情绪出口受阻的关系呢,还是什么原因,整个人没了精神。客厅的电话铃响了。隆造故意把报纸放在嘉子的手够不到的床脚边,接起了电话。
&ldo;喂?爸爸?好久没联络了,我是健一郎。&rdo;
虽然称隆造为爸爸,其实健一郎并不是他们亲生的儿子。隆造和嘉子只生了一个女儿,嫁到外县市去了。狐久保夫妇长久以来都担任寄养家庭,负责照顾没有父母的孩子们。说是养父母,但是却没有过继任何一个孩子当养子,提供没有养育者的孩子体会家庭温暖而以类似家人的方式生活在一起,就是隆造夫妇所扮演的角色。但是,他们并不是打心底心甘情愿收养孩子的,这种事情是不能张扬的,其实这是他们经营公寓的同时所兼的副业。
健一郎从小学低年级到高中毕业的十年间都待在狐久保家,是所有孩子当中待得最久的一个,然而他进入屋顶建材公司可以独立之后,却连张贺年卡都没寄回来过。从他从容不迫的语气听来,大概景气还不错吧?隆造心里想着,难免有几分生气。健一郎是透过门田美佐江的中介,从星子学园来的孩子,一定是看了报纸之后才打电话来的。
果然,健一郎带着沉痛的语气说:&ldo;爸爸,你看到报纸了吗?&rdo;
&ldo;看到了。事情实在太突然了,我吓了一大跳。&rdo;
&ldo;就因为太突然,才会被登在报纸上啊。&rdo;健一郎用挪揄的语气说道:&ldo;对了,您要去参加葬礼吗?&rdo;
谁知道呢?我正在犹豫。-刚刚明明还兴致盎然地考虑着的,隆造说出来的话却跟心思背道而驰。他不想在葬礼上碰到健一郎。&ldo;我也有一把岁数了。&rdo;
&ldo;如果爸爸要来参加的话,能不能先帮我垫一下,包个奠仪过去?只要五千圆就可以了,我会马上还给您的。&rdo;
(搞什么?原来是这码子事啊?谁要连你的份一块儿垫过去啊?等我这个老头子死了之后再还有什么用?)隆造一肚子火。健一郎是一个鲜少表达自己意志的孩子,很容易应付,但是城府却很深。
&ldo;倒是我问你,你知道美佐江老师结婚的事吗?&rdo;
&ldo;嗯,就是那个叫铃木木稔的男人,那家伙跟我同年,所以我很清楚。在星子学园时,他就一直受到美佐江老师的偏爱,动不动就哭。我看了相片,下巴的线条完全没变,就是他准错不了。&rdo;以出身名门女子大学的妻子为傲的健一郎不以为然地回答道。
原来是跟偏爱的园生结婚啊?隆造越发感到惊讶了。
&ldo;那就再会了。&rdo;电话冷冷地挂断了。
隆造故意要惹喜欢健一郎的嘉子不悦,又回到六叠宽的房间(录者注:一张榻榻米的传统尺寸是宽90公分,长180公分,厚5公分,面积162平方公尺,也有尺寸为90公分乘90公分的半张榻榻米。)。
&ldo;是健一郎打来的。整整三年没消息了,连你都没问候一声。甚至连一声身体好不好都没过问,想当初是怎么照顾他的,真是冷漠的人!&rdo;
嘉子皱起变成茶色的脸。
&ldo;啊呀,脚好痛!我的人生到底算什么啊?老是收养一些讨人厌的小鬼头,到头来一个比一个薄情,吃了一辈子的苦究竟所为何来啊?&rdo;
对于嘉子的牢骚,隆造是左耳进右耳出,他急匆匆地打开日式壁橱的抽屉。这时一个枕头飞过来,正好打中隆造的背部。
嘉子带着恨意破口大骂:
&ldo;死老头!你打算穿我的丧服去,对不对?变态老头!&rdo;
&ldo;喂,衬领怎么装上去啊?&rdo;
&ldo;谁要告诉你啊!&rdo;
火冒三丈的隆造将枕头往嘉子身上丢回去,他觉得衬领太麻烦,打算改穿西服去。
门田夫妇的告别式在区纪念中心里的一个小礼堂举行。天公不作美,这一天下了雨,因此葬仪社的人在会场入口分发装雨伞的塑料袋。隆造弯着腰惺惺作态地接过一个伞袋,他将蓝底黄色小花图案的折叠伞塞进细长的袋子里,脱下灰色的尼龙制雨衣,再将雨衣揉成一团,放进三越百货特制的女用手提袋里。之后他才深自反省,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有点粗暴了些,遂露出惊慌失措的样子。一些前来参加告别式的老太婆们的动作非常缓慢,但是却仔细又不马虎。今天来参加告别式的人应该不少,他必须格外谨慎小心,以免一不小心就露出男人的粗鲁动作来。这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同时也充满了让人难以忍受的刺激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