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海镇方圆只有七八里地,围着一圈石墙,断壁残垣,破烂不堪。入镇的街口有个坊市,零零散散地有几个摊位,走动着一些奇形怪状的人。
几个破布摊上,摆了些不知名的玩意儿。
最外面的一个地摊旁,摊主留了一张长脸,脸色青得出奇,衣服里露出来六条胳膊,下面的两只手拿着两个拨浪鼓,有气无力地摇晃着,中间的两只手抱着一把老琵琶,呆呆地弹着几个不成调的音,上面的两只手枯瘦如柴,捋着从红袍子里露出来的几根头发。
其他几个摊位也十分惨淡,摊主不是面黄肌瘦,就是断臂瘸腿,有的头发像一团枯草,有的光头向个馊了的馒头。
白云生微微低下斗笠,没有在意镇外的荒凉,独自沿着坑坑洼洼的石板路,走进了这座小镇中。
路的前半段十分清冷,偶而有几个走动的人影,也是步伐匆匆,宛若飘来飘去的孤魂野鬼。
但在转过一个路口后,情况却急转而变。
白云生仿佛一步从地狱走到了天宫。
只见繁忙的街道上,灯红酒绿,各式各样的路摊、店铺星罗棋布地列在路的两旁。
一个个人模狗样的牛鬼蛇神走来走去,个个凶神恶煞,脸色发青,好像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并非善类,非得在脸上写上“我是恶棍”四个字。
白云生来之前就听说过,这苦海小镇极其混乱,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争斗,流血,死亡。
这里几乎囊括了世间一切丑恶的东西。
青楼,赌坊,死斗场,黑市……凡是五大部洲唾弃禁止的东西,在这里都能轻而易举地找到,而且包你满意。
尚在大白天,就有衣着暴露的女子在街上搔首弄姿。空气里飘荡着醉人的酒香和女人的胭脂味,回荡着从酒楼和赌坊中传来的吆喝声,叫骂声。
白云生也算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世面,却还是一时无法适应。
他压低了斗笠,踩着湿漉漉的血渍快步走过几条昏暗的街巷。
铁手赌坊。
白云生停在了一间二层楼的屋子前,一面掉了半边颜色的木板上画着一个“赌”字。
门内传来震耳欲聋的喊叫声,震得屋檐上的灰尘哗哗地落下。
这用木头架起来的小楼时刻在摇摇欲坠,似乎一个不留神就能坍塌到底,将那些人埋在地下。
白云生深吸一口气,努力忍下心中的想杀人的烦躁,缓步走进了赌坊。
嘈杂的房间里,没人注意到这个陌生的身影。
苦海镇每天都有新的人来,有新的人死,没人会刻意去记住谁。
来这里的人,不是贪图享乐,就是为了躲避仇家,说不定什么时候小命就没了。
所以,他们根本不会在意代价。
及时行乐,才是他们来这里想要的。
白云生也没介意,一个人走到了内堂,见一个十几岁的小童,扎着一个斜斜的辫子,光头上满是黑色的纹身,一只手支撑在柜台上,昏昏欲睡。
白云生轻轻敲了敲桌子。
清脆的撞击声完全淹没在外屋的喧嚣里,那睡死的小童根本没听见白云生的招呼。
白云生不由目光一聚,冰冷的杀气仿佛一道冰箭锁定了小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