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那两名丫鬟在她面前将锦盒打开之后,待她看清了里头的物件儿,顿时就改了主意——
她想,不用问和珅了。
“现如今正是春茶下来的时候儿,这半斤散茶刚好拿来尝尝新。”曾氏看着冯霁雯说道:“至于这两对儿珠钗,也都不是什么贵重的玩意儿,就图个精致好看,和太太正当韶龄,与这鲜亮的色儿再相宜不过了。”
她话里话外都藏着一股说不出的倨傲,甚至有几分目中无人的意味。
冯霁雯微微攥了攥袖中双手。
曾氏的话她全当没有听到,但这锦盒里真正装的是什么,她却瞧得比谁都清楚。
装有珠钗的锦盒中,铺着的平绒布被有意无意地卷皱了一角,里头隐隐露出的是赤金的颜色。
不知是金饰还是金锭。
所谓春茶,实则也是如出一辙。
送茶送珠钗都是幌子。
李家要送的居然是重金。
道贺而已,有必要吗?
对上曾氏那双隐含着不屑的眼睛,冯霁雯压下心中的惊诧,面色如常地笑了笑。
曾氏鼻间发出一声似有若无的笑音,浑然一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姿态。
和家破落成如此模样,想必纵有英廉府的接济,日后定然也是紧巴巴的。
人都是怕穷怕苦的。
尤其是这种从高门大户里下嫁过来,压根儿不懂得节俭为何物的富家千金。
“这贺礼过于贵重,还请李夫人收回罢。”
“不过是些粗茶和寻常珠钗罢了,何来贵重一说。”曾氏面无太多表情地说道:“和太太不必推辞了。”
她认为冯霁雯是出于面子假意推辞。
“李夫人还是收回罢。正所谓无功不受禄,我家爷同李尚书也素无来往,这份礼于情于理妾身都不能收。”
曾氏皱了皱眉。
矫情个没完了?
她耐着性子说道:“之前和大人奉旨查办科举纠纷一事,那个疯举人四处诬告,我家大人能安然而退,这其中多亏了和大人的帮衬。素无来往是真,可无功不受禄就未免太过于谦逊了吧。”
“李夫人这话说得妾身可万万不敢应承。”冯霁雯听罢周身一凛,拒绝之意更甚,“李夫人也说了,此案我家大爷乃是奉旨查办,从取证到结案皆是按着章程来。而至于李夫人口中所言李尚书能够安然而退,只能说明李尚书清白公正,而不是我家大爷从中帮衬。”
宁可不要这记送上门儿来的所谓报恩,她也不能让和珅就这么平白卷入这张官官相护的黑网里去。
尤其礼部尚书李怀志同金简无二,皆是十一阿哥党,和珅早有言在先,绝不涉党争。
她话罢一笑,玩笑般反问曾氏:“李夫人若真觉得是我家大爷从中帮衬,李尚书才得以安然而退的话,岂不是明摆着说李尚书本不清白吗?”
或许李尚书确实不清白。
或许和珅当真有回护的嫌疑,但他回护的绝不是李怀志,而是朝廷与皇上的颜面。
曾氏的脸色一时青白交加。
冯霁雯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显然并不是在假意推却了。
她是真的不收。
而且还半点不想与他们李家攀上关系似得。
嗬。
不识好歹的蠢玩意儿。
“既然和太太当真不想收这份贺礼,我也断没有强送的道理。”曾氏脸色不善地捏着手中帕子站起了身。
“如此便告辞了。”
李家的两名丫鬟见状立即也换了一副冷脸,各自将锦盒合上,当着冯霁雯的面儿就转了身。
冯霁雯见了有些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