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裴校尉当着连先生的面很是稳重,可是避过了连先生却敢下手轻薄她,果然稍嫌轻浮了些。这样子的人,压根就配不上莲香。她愤愤不平的往回走,复又想到明晚要跟个陌生男子洞房,不由心情燥乱。等到回到住的房里,看到莲香焦急的神色,又想到,这军营之中的男子无论如何总比戴瘸子强上百倍吧?五十几对新人的婚礼,在数万人的军营中说大不大,可是准备起来却也不算小事。响水城的成衣铺里这三日都全力开工制作新嫁衣,指望着专门来量了尺村订做那是不可能的了,时间太赶,连绣的花样都俭省许多,只领口袖口略有些的吉祥花样而已。贺黑子是个执拗的性子,磨着连存再三确认,“莲香姑娘是个丰润的”,这才心满意足的订了下来。营中挑出来的五十四岁新郎一色的年轻小伙子,除了边关的尘沙吹的皮肤黑了些,倒都是精精神神的好儿郎。左迁满意的看着这些身着铠甲的儿郎们眼巴巴等着他下令开拨去迎接新娘,面上也是一团喜意。新娘子的嫁衣不能省,但儿郎们的衣服却可以偷工减料,反正是在军营里成亲,索性就穿着铠甲去迎亲,也算别有特色。大夏的婚俗其实颇多讲究,纳采问吉请期诸事不能缺,可是这是在边关,生死系于一线,营中主事的年纪最大的一个还是连存这个未曾成过亲的万年光棍,剩下的全是一帮年轻儿郎,因此这场婚礼便按着左迁与众新郎的意思,怎么自在怎么来。新郎一色的高头大马,脑前红花,左迁一声令下,众新郎官在数千人羡慕的眼光之中向着新娘子居住的院子而去。书香与莲香最后一此确定彼此的妆容,都是淡淡点了些胭脂,莲香的嫁衣略有些紧,倒越发显出了她身段丰腴……书香的嫁衣反倒长的快要拖到了地上,她要边走边注意不要被自己的裙子绊倒了。“姐姐,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她终于也体验了一把包办婚姻的滋味。“妹妹别怕,我……我也有些害怕……”莲香本就微丰,一急之下额头都急出汗来,书香忙拿帕子替她拭汗。“姐姐你可知道洞房……洞房的事?”她顺势趴在莲香耳边调笑。这年头,婚前性知识本来应该是娘亲普及的,可惜自己的娘……书香心中黯然,又想寻些事来转移注意力,只好想法子打趣莲香。莲香面色本就带着些红润,被她这话给羞的红霞扑面,眉目含嗔:“你这个小丫头,乱说什么呢?”书香瞠目……这姐姐不会还什么都不知道吧?她只好紧贴着莲香耳朵边嘀咕:“……于是……就……那样……可能有些疼……姐姐忍着些……”说着自己的耳朵也红透了。莲香一手绞着帕子,一手轻轻捶打着书香,羞的连头都不敢抬了,等她叮嘱完了,才举着拳头在书香身上轻捶了两个:“你这个丫头,整天……”想想她当值的地方,乃是林大少爷的书房,那个人是出了名的风流鬼,不知检点,书香知道这些也不奇怪。可是……书香不会是……怎么连疼不疼都知道?她又没亲历过。莲香脑子里轰然一响,顿时面色惨白,颤抖着身子紧握了书香的手,小声确认:“妹妹……妹妹你没有被林大少……你还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儿吧?”书香一愣,复又笑了,小声道:“姐姐你真是心急乱想什么呢?我们来之前可都是被那两位嬷嬷挑过的,我要是被……还能站在这里?”莲香已又是一头的汗,不断拿帕子拭着,“是我一着急就糊涂了……”她两个人互相安慰之时,怀香收拾好了过来,再三确认:“书香,你把我的那张纸没有私留下来,交给连军师了吧?”她原想着自己也许至多是个妾,没想到送过来的嫁衣有五十四套,心头更是惴惴。书香只觉她紧张的可怜,“怀香姐姐,我跟你又没有仇,怎么会将你那张扣下来?再说我要少交一张上去,连先生也会追问的。”怀香摸摸鬓角:“那……那就好。”心神不定的站到镜子前面,又去细细检查妆容了。旁边有人打趣她:“怀香,你不抹胭指都是我们姐妹里面最美的,现在抹了胭指,定然能将左将军迷的神魂颠倒……”怀香在镜子里瞧着自己的容貌,也略有几分满意,身边早收拾好的女子都纷纷赞她美丽,今晚将军定然会移不开目,怀香听着,面上愈加带了几分得色。女孩子们正互相欣赏着对方的妆容,只听得外面马蹄声急雨一般而来,门口守卫的兵士高喊一声:“迎新娘喽~~~~”房里顿时炸了锅,乱成一团。“那是我的盖头,雁儿你别拿……”“这明明是我的盖头……”“呀——这有什么好争的,不过就是一块红布,谁的上面都没绣着花儿,还不赶快盖起来?”……纷纷乱乱,喜事临门。迎亲11连存一身崭新的锦袍,满面喜色的进了房里,身后跟着四名兵士,朱漆盘上盖着红布,也不知道里面盛了些什么。今日嫁期,新娘子们全被集中到了一个房间里,面上神色各有不同,紧张羞涩,憧憬迷茫……连存环顾这房里的一干女子,心内感慨,声音也无端慈爱了几分:“老夫连存,在边关已有二十四载,年龄怕与诸位姑娘们的父母相若,今日忝为长辈,为姑娘们送嫁。”这房里的姑娘们今日嫁人,本就心中惴惴难安,又听得他提及父母,有些曾是林府家生子的姑娘们往日在父母身边,一朝分离,再不得见,顿时流下泪来,也有像书香莲香这般久离父母的,也是相顾黯然。连存拈须温言:“边关寒苦,但此营之中的男儿乃是我大夏最好的儿郎,重诺信守,勇猛善战,老夫先前已有训导,望他们日后能够善待你们。”他面色转而整肃:“为人妇者,须得谨守本份,与夫君同甘共苦,坚守边疆,方才是我大夏的好女子!”姑娘们齐齐应了,又见他逐次掀开托盘上的红布,但见两个托盘上盛着许多系着红绳的桃木牌,磨的精细,还涂了清漆。连存拿起一块木牌来,放在手心里摩挲,目光沉痛:“你们可知,这牌子是什么?”在座的姑娘们相顾无言,书香低低与莲香道:“莫非是军牌?”连存原也没指望着这些久在深宅的女子们能够知道这牌子,于是自问自答:“此乃军牌。前方将士们每人皆有一个,平日不过系在腰间,牌不离身,若是军牌离身的那日……便是阵前马革裹尸的时候!”姑娘们相顾失色,连存目光缓缓在这些年轻的花朵一般的面孔上移过去,心中热切盼望着,假如她们都能够扎根边疆,多好!他的语声终于转为激昂:“你们要记住,从今以后,你们便是响水营中的军眷。响水军历来守卫着大夏的门户,你们的夫君,肩负整个大夏的安宁,他们用血肉之躯守护着大夏百姓的安宁,老夫在此也请你们,能够用心守护他们,给军中将士在这寒苦的边疆,营造一个温暖的家!”说着向众女子郑重行了一礼。众女子心中动容。保家卫国与闺中女子并无干系,可是身临其境,却又格外不同,仿佛身体里另一个热血的自己被唤醒,哪怕是闺中女儿,也曾有过报国之心。雁儿恰站在最前面,她自忖是个识字的,比别个女子更有几分孤高气度,此刻连忙着着连存回礼:“还请连军师放心,姐妹们都敬重营中各位,成亲之后必定好生侍奉,必不教他操心内务,安心杀敌报国!”众女子见她行礼,也跟着她一同回礼。连书香这样一向对人对事也有几分漠然的也觉心中激昂,等到连存叫着众女的名子一个个将她们唤至面前,郑重交了军牌在手,又人人皆有一支银簪子,众女拿着那军牌,皆稀奇不已,反倒少有关注银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