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易夙一抬手,刚想说:你先来。一道疾风&ldo;嗤嗤&rdo;划来,带着深浓寒意。他一闪,以为是有人要偷袭他,那疾风却与他擦面而过,目标竟然是‐‐李源儿!&ldo;小心!&rdo;他低喊,没用,如果这人暗算的是他,他也未必能躲开,更何况是根基浅薄身形纤弱的她!&ldo;啊!&rdo;小源一声低呼,冰寒的风擦着她的耳朵飞过,精准的震落了她的面具。耳边鬓角的发丝挂了些许霜意。她稳住心神,确实被吓了一跳。她瞥了远处彩棚里一脸阴冷的伊淳峻,这只狐狸是想让她用美人计吧?!她瞪了他一眼,他厚脸皮的微微一笑,脸色缓和了些。&ldo;动手吧。&rdo;她又回眼看杭易夙,他却没有出声,愣愣地盯着她的脸看,半天没有反应。她有些难为情,本能地侧过脸想躲开他直直的眼神,却发现原本喧闹的人群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痴痴地看着她,没有一个人说话。她羞恼地暗暗跺了下脚,突然被这么多人用这样的眼光看着,她真是心烦意乱,手足无措!该死的伊淳峻,她又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被他骤然当众把伪装揭破,她简直有些狼狈!他只好对着她苦笑一下。只要能迷惑了杭易夙,让他不忍伤她,她怎么恨他怨他都无所谓。&ldo;动手。&rdo;看杭易夙僵在那儿半天也没反应,她只好再催了一遍。&ldo;我……&rdo;杭易夙胸膛一阵起伏,话却没了后半句。赶紧结束!她真有些心浮气躁!干脆自己飞身上前一掌劈出,谁知道杭易夙竟然没躲,结结实实挨了她这一下子。幸亏她内力浅薄,打的他只微微一声闷哼,不然胜负已分。台下还是没有声音,都直直的看着,没人对杭易夙的失常行为起哄喝倒彩,木雕泥塑一般。&ldo;杭公子!&rdo;她越发羞恼,&ldo;你苦战三天就是为了在这儿发呆吗?!&rdo;杭易夙一凛,慢慢垂下眼,&ldo;那……姑娘小心!&rdo;他终于动手了,每一招即使收敛再收敛,她还是应付的非常吃力。每当他的剑刃堪堪扫过她的身体,人群中就发出一阵担忧的惊呼,所有人的眼,所有人的心……都纠缠在她身上!&ldo;嘶&rdo;地一声,杭易夙的剑尖划破她的衣袖,殷红的血喷溅出来,在她的袖子上染出触目惊心的图案!&ldo;啊……&rdo;所有人都在惊叫。&ldo;李姑娘!&rdo;比她这个受伤的人更惊慌失措的是那个伤了她的人,杭易夙干脆放下手中的剑,苦恼地看着她。&ldo;不!再来!&rdo;她被他的怜惜激怒了,是,她是很弱,但她不需要怜悯!他是看她漂亮才这样的吧?如果她不美,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她打落台下吧?当着天下豪杰,他的怜悯反而是对她的羞辱!她宁可他一招把她击败!杭易夙烦乱地皱着眉,&ldo;李姑娘,总该有个了解,在下……&rdo;&ldo;不用多说,你早该动手!你让我在这台上丢的丑还不够多吗?!&rdo;她也烦躁地瞪他。杭易夙举剑掠来,突然李源儿长身而起,衣袂飘摆,她一脸惊慌,如同被人牵着线的木偶,胳膊被拉着似的一推,&ldo;嘭&rdo;的一声竟把杭易夙硬生生震落台下,狂喷几口鲜血,显然受了极重内伤。所有人又都震惊的无以复加,惨声大呼,都傻了眼。小源被一股大力缓慢轻柔地放回台上,她半天才回过神,手压着胸口,这么强的力量……是谁?这人的内功就连裴钧武和伊淳峻都略逊一筹!是谁?31.凝眸深处拓跋元勋冲上台来,一把抱起小源,&ldo;没事吧?血还在流!伊师兄,裴师兄……&rdo;他焦急地左顾右盼着大喊,像个找不到妈妈的孩子。小源看着他爱怜一笑:&ldo;别急,我没事。先把我抱下去。&rdo;元勋啊元勋,总是毛毛躁躁的分不清主次。这么多人还在看着,他倒为了她的伤大惊小怪的。她环视周遭,没有一个像是帮了她的那人,就连灭凌宫主都不见了。她有很多事要问他,他来了四川就好!拓跋元勋抱她跃下台,她便看见严敏瑜眼泪汪汪地站在杭易夙身边,有些为难地看了看她,又舍不得丢下杭易夙。&ldo;师姐,我没事,你留下照顾杭公子。&rdo;她看着她鼓励的微微一笑。&ldo;嗯。&rdo;严敏瑜重重点头,眼睛又看向杭易夙,再也挪不开了。&ldo;还说你没事?&rdo;伊淳峻也过来了,唇边的笑意倒更像是发火的征兆。他看了看她的伤,吩咐拓跋元勋,&ldo;先把她带回房间,这里治伤不便。&rdo;他冷冷扫过周围痴恋的眼光,眼睛里莫名的亮光更耀眼了。小源不解地看着他,他是在生气吧?她有些拿不准。&ldo;不,我不回去。&rdo;她坚决地说,还晃了晃肩膀示意元勋放她下来。第一次受伤流这么多血,她也慌也怕,渐渐发现并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她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ldo;帮我止血。&rdo;她看着伊淳峻,他也看她,眉头渐渐聚拢,终于还是出手点了她胳膊上的穴道把血止住。她又茫然地看了眼已经乱成一团的人群,&ldo;那人……在哪?&rdo;她转回眼,期待地看着他,每次她有疑问,他都能解答。&ldo;他已经在大厅里了。&rdo;她一颤,又惊又喜,他果然无所不知,&ldo;他是谁?&rdo;她拉住他的胳膊,两眼发亮地问。伊淳峻看着她,终于展开了双眉,&ldo;竺师伯。&rdo;她一愣,随即释然了。是了,除了他还谁能拥有那么强的力量。&ldo;带我去,我想见他。&rdo;想见,非常想!那个爱了娘一辈子的人,即使得不到也痴念一生的人,理应抚养她的人,教导了裴钧武的人……她好奇,她也期待。她和他……虽然没见过面,但却有理不清的因缘纠缠。&ldo;好!&rdo;伊淳峻一笑,一把抱起她,&ldo;我这就带你去。&rdo;她看着他嘴角没有拭净的血迹,&ldo;让元勋抱我去吧,你的伤……不要紧吗?&rdo;她有些担心。伊淳峻愣了一下,随即慢慢露出他妖精般的笑容:&ldo;不!抱着你能治好我的伤。&rdo;&ldo;胡说。&rdo;她微笑怨怪地瞪了他一眼,&ldo;先带我去见竺师伯,咱俩的帐我可要好好算一算!&rdo;他低声笑了,飘然飞掠而起。拓跋元勋身形笨拙边追还边喊:&ldo;等等我!&rdo;就是他吗?那个坐在正座上的男人?小源挣脱伊淳峻的怀抱,站在那儿直直地看着。他应该四十有余,深厚的内功让他并没半点中年男子应有的颓败之态。岁月让他像一杯余味悠长的醇酒,他的俊,他的静,都在他沉稳成熟的气度中加倍升华。与他相比,裴钧武略显生涩,伊淳峻也只是狡黠灵动,男人应当拥有的安稳气度,在他深不可测的武功掩映下,发挥到了极致。他,也在看她。当她面具脱落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颤动了!在这个纤纤少女的脸上,他仿佛又看见了菊心的影子。她也许很美,但让他失神的却是她酷似菊心的韵味!她固执的样子,任性的表情,一丝一缕都撩拨了他心底深处的记忆!他想的,他念的,他痴痴不忘的……没嫁给萧鸣宇之前的少女菊心!伤了那个拿剑的少年他有些诧异,他竟然不知不觉下了那么重的手!是因为他伤了她吗?&ldo;大师伯。&rdo;她倒落落大方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现在才想起问候他。他微微一笑,&ldo;你真是寒韵的弟子?&rdo;由不得他再确认一遍,可叹啊,寒韵怎么会收一个气质酷似菊心的徒弟呢?世事难说。他又掠了眼娇弱靠在裴钧武胸膛里的萧菊源。他曾多么希望她是个像她娘一样的女子,可是……她多半像她爹!这个少女……妒恨菊心一辈子的寒韵的小徒弟,却让他真切的看见了小师妹娇俏的少女时代。这个男人是在看她,可是他的眼睛仿佛透过她的脸凝视着已经消逝的岁月,以及那个已经消逝的人。他的眼睛里……有抹让她心疼的深情。她竟然有些感激他,有一个男人这样深的爱着自己的母亲,作为女儿骄傲也辛酸。如果是她能陪侍在他身边十年多好?她一定替娘好好报答他这份痴情。让他笑,让他生气,让他看着她的时候不再有这么深重的思念,让他看着鲜活的她,而不是那悠长逝去的岁月!她的眼睛有些朦胧了,如果,如果……已经没有如果了。&ldo;竺师伯。&rdo;伊淳峻走过来与小源并肩而立,并不怎么恭敬地淡笑着。竺连城看了看他,点了下头。他比他师父还精怪了三分!他并不怎么和悦的看着自己,果然是蓝师弟教出来的徒弟!竺连城有些想苦笑。看见他和她站在一起……那段与小师妹朝夕相处的年轻岁月搅痛了他的心。&ldo;你的伤……&rdo;他的眼又看向她袖子上刺目的血迹。&ldo;师伯不用操心,淳峻自会替小源疗伤的。&rdo;竺连城淡淡一笑,看着正一脸冷漠戒备看着他的年轻人,他在怀疑什么?果然是延风教出来的好徒弟,一肚子希奇古怪的想法!有的时候真让人头疼!&ldo;嗯。&rdo;他点了点头。&ldo;竺兄弟,既然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吧。&rdo;裴福充响亮的大嗓门说话非常有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