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声预审员合上了记录簿,左右看看陪审的续兵和老范,眼光征询着这俩人的意见。
嫌疑人窦晓光,绰号豆腐干,连续若干小时的挤牙膏,硬是挤出来不少货色,敢情这个正兴路68号是个假证作坊,联系、批发、销售一条龙,居然还有通过网上销售的,更让警察们大跌眼镜的是,居然还能提供定制服务,也就是说,只要传张照片,剩下的事这个黑作坊能给你全部搞定。审讯员刚停,续兵拿着塑封的几件证物,粗粗一览,身份证上那印制的中州市公安局的字样,实在让他看得肚子里冒火,现在要钱不要命、要钱不要脸的人实在太多了,面前坐的这个嫌疑人肯定就算一个,光在家里搜出来的身份证件就有一千多张。
“窦晓光,抬起头来。”续兵叱喝一句,给了昏昏沉沉的嫌疑人一个威慑,那人机灵一下,抬头看着,有点疲惫,有点懊丧,眼神在闪烁着,紧张、惶恐、忐忑、畏惧多少都有几分,审讯是一个心理战,作为嫌疑人的心里,无时无刻不在衡量自己抖搂出来的事是不是能过关,而警察呢,从这些细微的眼神以及下意识摩娑的手指上,差不多能判断出来,这货肯定还有没撂的。
“窦晓光,看着我。”老范凑上来了,一指道着:“你想清楚了,隐瞒只会加重你的罪行,没有证据我们不会随随便便找上你,既然找上你了,这事轻易就了不了……想想自己的后路啊。”
老范说着,给了一个同情兼颇有深意的眼神,其实这是一个暗示,老范也不知道嫌疑人究竟还隐瞒着什么,这么个旁敲侧击,装着自己已经全盘知道了,只是试图让嫌疑人产生误解或者怀疑,进行自行瓦解心理防线,老侦察惯用的伎俩,不过对于死硬分子没什么用,看窦晓光年轻不大,倒也不像个死咬着不放的主,可问题偏偏就在这儿,这个人好像瞒着什么,让老范的兴趣一直未减。
“你制假的事先放一边……说说从你这儿搜出来125份户籍那儿来的,带户口本、身份证。这和你家里其他的假证不同啊,经鉴定,都是我们公安局的,你从那儿得到的。”续兵举着一份样品问着,这是关键,端木和徐凤飞就持有着类似的真证混迹在中州,屡屡躲过了排查。
“买的……”窦晓光有点冷汗涔涔,如刺在背,不自然地挪挪身子。
“啪”一拍桌子,老范吓了这货一跳,立时一堆问题追上来了:“谁卖给你的?你又卖给谁了?卖了多少钱?什么时候卖的?一件一件说清楚。”
“我……我记不起来了。”窦晓光憋了半天,憋了这么一句。
“你最好的记起来。”老范眼珠转悠着,给了个诈道着:“可能你不知道吧,你卖出去的身份证里有一位是杀人嫌犯,要不我们怎么会找上你?偏偏这个杀人犯还在逃,你说我们是不是该把你归到同伙里?”
“啊……!?”窦晓光一愣,真被吓着了,知道陷进这种泥潭里是什么后果。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省公安厅专案组……就你那点制假证的破事还犯不着我们动手,说说吧,这个点你交待不清,你想着能过了关呀?”续兵顺杆诈着。
“别别……我,我就一卖假证的,和杀人犯有什么关系呀?再说我就卖证,我也不知道人家是杀人犯呀?”窦晓光苦苦哀求着,好似比窦娥还冤。不过马上续兵打断了:“和你没关系?告诉你,关系大了……知道他用什么逃跑的吗,就用得是你制作的假证,你是同案犯,一天抓不着他,你一天就出不去。”
“我我我……我真不知道,一个月卖几百份,我那知道谁拿着干嘛呀?”窦晓光苦不堪言地道着,算是把这事交待不下来了。
“那就交待这些真证的来源、去向,想起多少来交待多少……事都这样了,你总得争取个争取宽大的态度吧?怎么?熬了一夜还不够,准备顽抗到底?”续兵举着证物道。
一说到此处,预审员、老范、续兵,各叉着手在胸前,一副准备磨到底的架势,磨了一夜,在这个话题上绕了几个大圈,最终还在这个问题上找着突破。
好大一会儿,那嫌疑人见警察都在虎视眈眈地瞅着,叹了口气,斜斜的歪着头,低下了,神情有点萎顿,叹气好似有气无力,面无表情看着三位知道,这是顽抗不下去了。
果真,熬不住了,嫌疑人想了好大一会儿,才开口了…………………………………………………………………………………审下来了,从滞留室出来的续兵和老范俩人却没有一点喜色,出了门已经是天光大亮,又是新的一天来临了,每天就在抓人、审人中渡过,说起来也好意思了,一夜未眠,俩个人神情也有点疲惫,直往二楼的技侦室走去。昨夜突袭,起获了证物之后还留了几名外勤搁那地方钓鱼,看谁来上钩,而起获的证物都是在技侦室的一间屋子里,摆了一地,身份证、户口证、毕业证、学位证、四六级英语证、计算机等级证……乍看一眼,肯定让人眼花缭乱,细看两眼,几可乱真,伟大的山寨文化已经无孔不入了,这些小作坊的做工,几乎能赶上公安局的制作水平了。
俩人进了技侦到,沈子昂正看着一堆收缴回来的证件若有所思,光一地起获的假证就这么多,确实出乎想像的范畴了,要按这样的存货量和出货量判断,嫌疑人恐怕还真的指认不了那个来买证件的人,那怕是端木亲自上门他也未必记得清楚。
“怎么样?又挖出点什么来?”沈子昂问。
“撵狼逮了只狐狸,有点意外收获,窦晓光交待了一部分真证的来源。”续兵道。
“哦,说说。”沈子昂道。
“是我们的人给他的。”老范爆了句。
“什么?你再说一遍?”沈子昂吓了一跳,愣了。
“是这样……除了贩假证,他们还贩卖真实户籍,现在商品房价高,有不少不符合购买廉价房的外来人口有这部分需求,所以他们就和我们基层派出所的串通一气,倒卖户口……”老范有条理地说着,除了因为购房产生的此类需求,还有因为其他原因跨地区的转入转出户口,形成了一个管理上的漏洞,产生的数年不动的户籍,就成了这些假证贩子手里休眠身份的来源,这种身份的欺骗姓可想而知,如果持有人在异地犯案,反馈回来的消息恐怕连真实身份也查不实。
“能确认吗?”沈子昂几分丧气地说着,查了一夜,这倒好,查自己家里了。
“基本可以确认,主要是正兴路派出所,据嫌疑人交待,是该所指导员牵的线,户籍员捣的鬼,每个真实户口都有两千到五千不等的贿赂……应该假不了,假证我们打击了不止一次了,如果没有地方派出所的庇护,他们根本存活不了这么长时间,前天还排查了……沈组,这个事很敏感,我们……”老范道,征询似地问道。
“抓!先把直接涉案人隔离起来……你们辛苦一趟,我在绿城宾馆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