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黑夜里沉睡,又在做一个没有尽头的梦。……游方,你是怎么找到我的?”秦渔说话的声音形容不出的悦耳,在元神中还带着奇异的回声。“其实我从来就没失去你,你灵性差点被击散,一直就在剑中沉睡,我直到今天才能将你唤醒,差一点就永远失去。”游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松开双臂拉着她的手道:“你还需要养炼休复,我们一起晒晒月亮吧。”他们在潭边并肩坐下,但月光下只有一个人的影子,游方轻抚着秦渔裸露的肩头,如玉的肌肤上还有一丝伤迹,已经很淡就像揉碎的花瓣侵染的颜色,他问道:“你的损伤尚未修复,痛吗?”秦渔:“我不知道什么叫作痛,但我却清楚你受伤时的感觉,那就是痛吗?……为什么今天能够把我唤醒,我好像走出来了,有了自己的感觉。”游方叹息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你本是一柄剑的灵性,是我用心神所赋予,当我不再把你仅仅当成剑灵的时候,才能够真正找回封印在剑中沉睡的你。我没法形容你是什么样的人,按这世间的说法,你是一个妖灵。但不论怎么形容,你就是我的秦渔,所以只有我才能把你唤醒。世人看山水若仅仅是山水,不见万物生动,便体会不到天地间真切的灵性。我如今能见生动万物,才能找回这剑中生动的你,这番话说来简单,印证此修行境界也是刚刚破关不久。”元神心像所感应的秦渔与真人无别,但她毕竟不是人,游方与她交谈有点像自言自语、自问自答。秦渔与他心神相通,形容体态以及一切灵性都是游方所赋予,但却不等于是游方的心念镜像,她如今就是秦渔,这种玄妙难以用语言解说,也只有游方自己能够体会清楚。游方从未真正失去剑灵,他曾经多次受伤,这柄剑的灵性也多次受损。最特别的经历是在绳金塔下,安佐杰偷袭而游方无恙,无形剑气被吴玉翀挡下,绳金塔的千年剑意被激引,没有伤到游方却险些将这柄剑的灵性完全击散。若无万物生动之境,山水不仅是山水,剑也不仅是剑,游方也无手段唤醒剑灵,让秦渔以一种近乎新生的方式出现。不向别处寻桃花游方的最后一项师命终于完成,完全炼就了剑灵秦渔,他不清楚老头当初交待这样一件事用意何在,因为这是刘黎自己也没有做过的事情。如果说前两项师命,收集阴界土是考验游方的阅历以及修行秘术所下的功夫,“搞定”寻峦派是考验他的江湖手段以及所能达到的威望成就,那么这最后一项师命就是根据游方本人的独特机缘,因材点化了。剑灵虽完全炼成,但秦渔还很虚弱,并不是这柄剑不够犀利、其煞意杀气锋芒不足,而是这已经成“灵”的秦渔还需要小心呵护,游方仅仅是将她从封印中唤醒现形,但秦渔受到的重创是别人看不见的,需要重新用养炼之法让她渐渐恢复。短剑没有生命,哪怕是折损也不过是毁了一件金铁之器,但秦渔是如此生动,她的灵性会受到伤害,游方此时是不会轻易动用这把剑的。但以他今日的成就,况且还有撼龙令和牵机箭这样的法器可用,想逼他拔剑的话,至少也得是天下一流高手才能办到。从沧州荷花池开始转了一个大圈,最终来到北京玉渊潭,这便是他当年养炼剑灵的独特机缘之旅,另一方面,也是他打造那幅画卷之前的行游经历,如今重新走过不仅是找回了秦渔,也填补胸臆中炼化山川的根基。有画卷随身,他已经不必再将当年的路途完全回游一遍,甚至也不必再去南昌的绳金塔,离开北京后的下一站他打算去青城山,那里是叠嶂派宗门道场所在,已经答应李永隽会登门拜访,就算没有李永隽相邀,他也早就准备去了,竟然阴差阳错一直没有时间造访。游方清楚师父刘黎与叠阵派的关系不一般,先后两次托人给自己捧场,一次是托叠障派供奉长老千杯道人到松鹤谷,另一次是托叠障派掌门皓东真人到杭州。听说刘黎当年就在青城山清修过很长一段时间,看来他与叠障派的关系很类似于游方如今与寻峦派的关系,应该是最值得信任的。游方完成三件师命之后,下一步就要继承地师衣钵,这需要举行一个特别的仪式,接过量天尺并秘受地师心盘,据刘黎说这样的仪式不仅极耗神气而且会引动天地灵机,那么还是在青城山道场中最稳妥。他离开北京时就会给师父打电话,约他老人家在青城山见面。迄今为止,游方还没有主动约刘黎在什么地方见面,都是刘黎来找他,或者留线索让他去找。但游方并没有着急立刻起程,他还要在北京多留几天,除了玉渊潭之外,紫竹院、八大处等地也是他当年养炼剑灵之所,打造画卷之前曾感悟妙法的地方,他也想一一走过,将秦渔的灵性滋养修复。同时还有一件事要办,谢小仙离开鞍山前就说过,想在北京买套房子,请游方看看风水。这话啥意思?北京的房子多贵啊,谢小仙这些年虽然有些积蓄恐怕也挺吃力的,很早之前她就和游方商量过,他们一起攒钱付首期,然后再慢慢还按揭贷款,当时游方也没法说什么,如今旧话重提,那就顺着谢小仙如今的意思办吧。人真是不经念叨,这天从玉渊潭出来,游方刚想给谢小仙打电话,手机就响了,就是谢小仙打来的——问他在哪里?游方笑道:“我到北京了,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谢小仙:“你已经来了?住哪里了,我下班就去找你。”游方:“我住玉渊潭呢,你工作忙,还是我到单位附近找你吧。”谢小仙在电话里的声音有点不高兴:“又在公园里过夜?当自己是流浪汉呢!就算你练功不睡觉,也得有个地方换衣服洗漱吧?”游方咳嗽一声道:“我是为了省钱。”谢小仙忍不住又让他给逗乐了:“嗯,你可真够省的!快过来吧,我帮你定个宾馆,订好了打电话告诉你,直接在那见面。”谢小仙给游方订的便是上次他来做论文答辩时住的四合院宾馆,两人又在那里见面了,游方坐在房间里微笑,看着她道:“小仙,你真是个念旧的人。”谢小仙微微鼓着腮帮子瞪了他一眼:“你才知道吗?”游方:“在鞍山的时候,你说想在北京买房子,让我看看风水,你是自己挑好了地方,还是想让我来挑地方?”谢小仙抓住了他的胳膊:“不急着说这些,我有一件事想求你帮忙,昨天还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来北京,有没有空?”游方:“谢政委有指示,我当然照办,究竟是什么事啊?你好像很少有事求我,除了上次给小丁看病。”谢小仙的神情竟然有些腼腆:“这次还是找你给一个朋友看病,很奇怪的病。”游方:“啊?你还真把我当医生了!”谢小仙低头抬眼瞟他:“难道你不是吗?小丁的病是你治好的吧,屠苏她妈妈的病也是你拍好的,我这朋友得的病很怪,医生都不知道该怎么治……”谢小仙有个朋友叫方悦,在电视台做编导工作,今年二十八岁,工作好家庭条件好,小伙本人也是一表人才。其实他与谢小仙也不能算很熟悉亲近的朋友,方悦的父亲老方是一位地产商,如今做地产而且是在北京搞房地产开发的,那应该都是有相当的背景。老方与谢小仙的父亲以及在部里工作的伯父是故交,早年下海经商了,但是关系一直非常好。这样一位小伙应该不乏姑娘追求,但是年纪不小了却始终没有结婚,甚至连固定的对象都没有,原因倒不是眼光太高,而是因为一幅画!这种事听起来很古怪,但的确是真的,据说那是一幅明代的古画,但是并没有画家的落款,不知是何人所作。画中是一位手持团扇、依花丛下太湖石而立的古装仕女,工笔勾绘五官十分秀美传神,尤其是那眼神就似从画中正含情脉脉的看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