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说罢,沉默了许久,道:“奴婢跟着姨娘久了,她的心思,奴婢多少能猜到一些。姨娘心里清楚,老侯爷既已知道真相,必定恨她入骨,便再无可能回心转意。她这是,心灰意冷了。”
她顿了顿,又道:“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侯爷还小,可这些年来,奴婢总觉得,侯爷心里是明白的。奴婢也不知道,究竟是姨娘告诉了他实情,还是他自己发觉了的。”
“老侯爷在的时候,他不敢将奴婢如何。后来,老侯爷战死,侯爷当家后,曾有好几回,试探过奴婢。奴婢害怕得紧,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逃过一劫。”
“侯爷大约是估摸着,若是奴婢当真参与了当年的事,老侯爷必不会放过奴婢,便以为,奴婢是真的不知情的。又因奴婢是姨娘的旧仆,后来,侯爷便索性将奴婢继续留在侯府里,既是监视,在外人看来,也算是个好名声。”
云嫤心道,虽是如此,可说到底,绣娘曾是姨娘的侍婢,凌澈一见到她,便会想起当年生母做下的事,也会想起后来的种种,心里定然是不痛快的。所以,绣娘在这侯府里,其实过得并不好。
绣娘垂着头,低声道:“奴婢便这样,过了这么些年不咸不淡的日子。这件事,是个天大的秘密,在奴婢心里,一直沉甸甸的。奴婢虽良心不安,可又实在害怕招来祸患,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奴婢从不敢与人说起。”
这时,樊嬷嬷再忍不住了,颤着声道:“那……那夫人呢?夫人可是也被那女人害的?”
“不!不不!”绣娘听了,惊惧地摆手,叫嚷起来:“这奴婢真的全都不知!”
她说罢,便又跪了下来,对着凌襟怀连连叩首,道:“大公子,您相信奴婢,奴婢所知道的,只有方才说的这些。夫人的事,奴婢实在不知道啊!”
云嫤在旁,望了凌襟怀一眼。
他从方才起,便一直默默不语。
直到此时,他才哑着声开口,对绣娘道:“有劳你告知此事。”
绣娘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凌襟怀又道:“这些年,你在侯府过得不容易,若是想离开这里,我会给你一笔银钱,送你出府,你可带着家人远走。”
绣娘今日被唤来此处查问,凌解语因对旧事一无所知,不会多想,可凌澈却是知情的。
虽说,有个缝补衣裳的借口,可是,以凌澈的城府,得知此事后,难保他不会怀疑。
绣娘此刻已经不安全了,最好的办法,便是让她脱离侯府这个樊笼,远走高飞。
绣娘听了凌襟怀的这番安排,愣了愣,忙道:“多谢大公子!只是,奴婢这么多年来,一直愧对大公子,怎还敢领受大公子的银钱?大公子能助奴婢离开,奴婢已经感激不尽了!”
凌襟怀摇了摇头,道:“你背井离乡,自有用得到银钱的地方,不必多言,收下便是。这是我谢你,告知我当年的真相。”
绣娘听出他话里的倦意,愧悔难当,不敢再多说什么,重重地冲他磕了几个头,含泪道:“大公子,您多保重。”
说罢,她便起身,缓步退了出去。
绣娘走后,屋内一时无言,只闻樊嬷嬷声声泣泪。
凌襟怀沉默着。
“凌兄……”云嫤不由开口,唤了他一声。
可纵然如此,她一时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去劝解凌襟怀。她只觉,此时无论什么话语,都是徒劳的。
少时遭人所害,一生的命运就此改变,他竟还能自持,也无迁怒旁人之举,甚至还替绣娘安排好了今后的生计。
实在是令人感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