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公子的病虽好了,身子却大不如前,一直到了如今,也未见养回来。”樊嬷嬷说着,泪便流了下来。
云嫤也沉默不语。
等樊嬷嬷擦了擦泪,她才道:“嬷嬷,我知道你伤心,且宽心,我们定能查清楚真相的。”
樊嬷嬷重重点头。
云嫤想了想,便又道:“嬷嬷,凌兄养病期间,那位姨娘可曾来探望过?”
樊嬷嬷闻言,面色却是一变,尽是憎恶之色。
她道:“来过,来过好几趟。不过,后来,不知为何,夫人便不再让她来瞧大公子了。如今想来,怕是夫人也有所怀疑,只是没有证据,不好明说罢了。”
云嫤沉吟片刻,便又问道:“嬷嬷,那后来,夫人是因何过世的?”
樊嬷嬷听了,又是一阵泪流,道:“夫人自打大公子病了,便没有一日是好过的,四处求医问药,想着为大公子调理。只因,大公子这场病,往后科举恐会不顺,怕是要影响前程。虽说,大公子出身侯府,以后肯定少不了一番作为,但我们大公子,那个时候,小小年纪便心气极高,若真是不能科考,必定是要心里憋闷的。”
“夫人便是如此,忧心忡忡地过了好些日子。随后,有一日,夫人说,要去园子里散散心。老婆子听了,起先是想跟着夫人的,可夫人却说,她想一个人静静。老婆子便与侍女们守在了后头,没有跟着夫人去。”
樊嬷嬷说着,拿帕子掖了掖眼角,道:“如今想来,我实在是后悔,当日,怎么就听凭夫人一个人往园子里去了?若是我跟着夫人,必不会叫夫人落水的。”
“落水?怎么会这样?”云嫤一怔。
她忙道:“嬷嬷,夫人在何处落水?因何落水?”
樊嬷嬷道:“夫人去的那园子里,有一座芙蕖池,夫人素日便喜欢那一片荷景,常往那里走走。那日,夫人也是往那荷塘边去的。可谁知,便是在那座池子旁,夫人竟落水了。幸好,老侯爷那日回府后,因来寻夫人,听说夫人在园子里,便也过来了。听到夫人呼救,老侯爷便立即将夫人救了上来。”
“自从姨娘入府,老侯爷大概是觉得愧对夫人的,便越发待夫人好。可夫人却对老侯爷淡淡的,再不似从前了。大公子生病之后,夫人更是一心都在大公子身上,待老侯爷便越发淡了。老婆子知道,其实他们心里还是互相惦记的,只是,中间隔了许多事,有时候,也是身不由己了。”
“这回,老侯爷救了夫人,又时时照顾着。我在一旁看着,见他们两人之间,倒是能比往常多说上几句话了,不再如往日那般冷冷的。我原本以为,夫人与老侯爷是能重修旧好的,可哪里知道,夫人自从那日落水,便一病不起,没多久,便过世了。”
“我苦命的夫人——”樊嬷嬷说到这里,悲从中来,泪如雨下。
云嫤的心里,也甚是感伤。
樊嬷嬷哭了许久,忽抬起头,便猛地对云嫤道:“姑娘,我家夫人自从嫁到侯府,每年都会去那座芙蕖池边赏荷,那池子边的小径更是熟悉得很,怎会说落水便落水了?保不齐,便是被人所害!那人害了大公子还不够,竟连夫人都不肯放过,那可是她的亲表姐啊!”
到底是多年的心病,如今一朝说了出来,樊嬷嬷再无法忍耐,口口声声便称姨娘是凶手。
云嫤面上若有所思,一时不语,未对樊嬷嬷话中之意说什么。
樊嬷嬷又道:“夫人过世后,老侯爷一下便如老了好多岁,两鬓都斑白了,也变得不大爱说话。此后,老侯爷再未续弦,因姨娘好歹是夫人的表亲,便将姨娘扶了正,又立了二公子做世子。再后来,老侯爷战死沙场,世子便袭了爵,掌了这侯府的家。”
这些后来的事,云嫤因与凌襟怀相识已久,多少知道一些,对老侯爷也一向敬重。
只是,她却不知,凌襟怀当年还经历了这么多,却实在无法得知,那个时候,府中接二连三出事,他该是何等悲痛。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沉默了许久。
想到此来的目的,她方收回思绪,便又问樊嬷嬷,道:“那……姨娘,不,该称她新夫人了。那后来的那位夫人呢?如何了?”
樊嬷嬷恨声道:“她?哼,夫人走后没两年,她便被老侯爷挪去了庄子上。”
云嫤闻言一顿,忙道:“嬷嬷可知,老侯爷为何要这样做?”
樊嬷嬷摇了摇头:“这……老婆子也实在不清楚。”
云嫤又道:“那位夫人去了庄子上之后,可曾回来过?”
樊嬷嬷道:“不曾,我听说,是老侯爷不让她回府。”
不让回府?
云嫤心道,如此安排,岂非等同于幽禁?
难道说,是老侯爷发现了什么?
她细思了片刻,便道:“那后来的事呢?”
樊嬷嬷沉默了一瞬,道:“新夫人去了庄子上后,没多久便殁了。”
“什么?”云嫤忙道:“嬷嬷可知,她是因何殁了?”
樊嬷嬷道:“这我实在不知,老侯爷吩咐了阖府上下,叫不许提起此事,更不许在几位公子小姐跟前提。老侯爷既这么说了,咱们做下人的,纵是心里觉着奇怪,也无人敢打听了。”
她说着,叹息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便算是老婆子怀疑那人是凶手,那凶手也已不在了。我本不愿旧事重提,可我这心里,实在是替夫人与大公子不值。若非当年的这些事,夫人怎会早早故去,大公子又何至于此?每回看到大公子,老婆子心里,便如针扎一般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