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您还有什么需要吗,&rdo;列车员说,&ldo;可以告诉我。&rdo;
&ldo;没有了,&rdo;康奈利回答,&ldo;没有了,我喝点儿水就行了。&rdo;
到站后列车员又热心地过来扶他下车,并随口说了句:&ldo;您不常坐这趟车吧,对吗?&rdo;
康奈利心中暗喜,说道:&ldo;不,这是我第二次坐这趟车,我平时都坐经纪人专列。&rdo;
&ldo;哦。&rdo;列车员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露齿一笑,说道,&ldo;你确实一表人才。希望我们的服务和经纪人专列一样让您满意。&rdo;
康奈利在这个小站内的长椅上坐了下来,靠着椅背,看着售票窗口里面的钟表。有那么一两次,他看到售票员担心地朝他瞥了几眼,这没关系,真正有关系的是越来越强烈的紧张感。紧张感搅得他胃部一阵痉挛,心跳剧烈得仿佛要跳出胸腔。他坐了十分钟,每过一分钟这些感受就又强烈一分。他要在钟表的分针抵达那个小黑点之前,努力调整心神,让自己能及时站起来冲到车子那里。
那一刻到来了,他站起身,惊讶于做出起身这个动作居然如此费力。然后,他慢慢向站外走去。售票员的目光一直跟着他,直到他走出车站往车子走去。他爬进驾驶座,狠狠地关上门,发动引擎。坐椅下马达的轻微轰鸣声为他注入一股新的力量,他稳稳地坐着调动浑身的力气,眼睛盯着不远处的城市广场。
那个男人出现了,看着他迈着大步朝这边走来,康奈利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那个金发男人只是个人偶,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引着,带往命运的终点。随着他慢慢靠近,康奈利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脸上挂着明媚的微笑,年轻而富有活力的声音哼唱着歌曲‐‐得意扬扬的。这一幕打消了他所有无力的想象,推动汽车咆哮着冲进狂乱的现实。
即便已经在心里彩排过无数次,康奈利还是被一切发生得如此之快吓到了。男人目空一切地从车中钻出来,康奈利猛按喇叭‐‐这是临时想到的点子,对警示来人没任何用处,却能进一步确保计划成功。男人的脸随着喇叭声转过来,脸上满是惊恐,双手突然举起好像要阻挡冲来的东西。撞击声淹没了高声尖叫,惨烈程度远超康奈利的预想,接着就只能听到刺耳的刹车声。
事发前城市广场上空空如也;现在,人群从四面八方拥来,康奈利不得不拨开人群才能看到尸体。
&ldo;最好别看。&rdo;有人警告道。但他还是去看了,那惨不忍睹的扭曲景象,双腿交叉成不自然的姿势,脸色苍白如土。他的身子晃了晃,好几只手伸出来扶他,但此时他并不是被吓瘫的,而是因为全身受到猛烈的、令人眩晕的成功感的冲击,四周的声音进一步升级了这种成功感。
&ldo;眼睛看都不看就直直地走了出来。&rdo;
&ldo;我在一个街区外都听到喇叭声了。&rdo;
&ldo;可能喝醉了。你看他站在那儿的样子就知道……&rdo;
目前还有一个不确定的危险性等着排除。他必须小心,继续一步一步按计划进行,才能确保安全无恙。他坐在车里,接受一名警察的官方询问,从警察语气中透露出越来越强烈的同情意味,他知道自己表现得不错。
险情排除,只要他想,随时都可以回家。指控,当然,这种事难以避免,不过看现场情形……可以,他们很乐意帮他给博林格夫人打个电话。他们也可以送他回家,不过如果他坚持叫夫人来的话……
这场骚乱浪费的时间足够克莱尔回家了,等她来的这十五分钟他一直坐在车里,忍受着窗外人群近乎病态的好奇兼同情的眼光。商旅车逐渐靠近时,人群中神奇般地闪出一条通路,等克莱尔走到他身边,这条通路又神奇般地消失了。
即便惊慌失措,她也是个漂亮的女人,康奈利如此想着。而且,他不得不承认,她很擅长扮演好太太的角色,知道如何表现对丈夫的关心和爱,哪怕都是假的。但她能做得这么好也可能是因为还不知道实情,是时候告诉她了。
她先扶着他坐上商旅车,然后自己坐上驾驶席,康奈利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搂着她,透过开着的窗户,带着明显的焦虑出声问道:&ldo;哦,对了,警官,你们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了吗?他身上有能确定身份的东西吗?&rdo;
警官点了点头。&ldo;从城里来的年轻人。&rdo;他说,&ldo;因此,我们还得去城里确认一下。名叫伦德格伦,罗伯特?伦德格伦,如果名片上的是真名的话。&rdo;
他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手臂感到她倒吸一口气,同时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她的脸变得和那个躺在外面的男人一样苍白。&ldo;好了,克莱尔,&rdo;康奈利柔声说道,&ldo;咱们回家吧。&rdo;
她一秒都没有犹豫,就发动车子开上了出镇的路。面无表情,双眼直视。车子开上高速公路时,他恨不得大声感谢上帝。这时她终于平静地开了口,语气透露出心中的惊讶。&ldo;你知道了,你什么都知道了,于是杀死了他。&rdo;
&ldo;是的。&rdo;康奈利说,&ldo;我知道。&rdo;
&ldo;你真是疯了。&rdo;她依旧面无表情,双眼直视着前方,&ldo;只有疯子才会去杀人。&rdo;
她那平静、说教式的口吻比言语更能激发他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