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秋在洗手间里,有些昏昏沉沉地拿起手机。
也不知是不是黄金楼里有人在拉丝竹管乐,声音漫进脑子里,不太真切。
她将马桶盖翻下来,坐在上面。洗手间有人进来,是年纪尚轻的服务生,二人正叽叽喳喳:“听说,那个唐秋跟周子豪大哥认识。是他妹妹?”
“可不是……正跟老板吃饭呢。”
“真人好看吗?”
“就很一般呐,哎你有没有看那个八卦贴啊,她过去的事你知道吗?”
“我倒是对她没什么兴趣,但最近江一凛实在是让人太失望了。我特地去找了当年的新闻来……哦对了,好像跟老板是一个地方的。”
“哎你说……老板和那个杀人犯,会不会认识啊?”
“怎么可能!老板可是个好人……怎么会跟那种坏人认识啊。这个江一凛也真是的,要是真这么做,我真的要脱粉了呢!”
……
两人碎碎念了一番之后,走出了洗手间。
唐秋身子混沌,脑子却格外清醒起来,她黯然地笑了一下。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此时,江一凛正走进郊区的一家医院。尽管他戴着口罩,身上的衣服也穿得随意,可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却像是闪烁着无限的光芒,还有他的身姿,他的长腿,他的气场,都让人挪不开眼睛,他即便戴着口罩也是出挑的,让那些站在他身旁的人都瞬间像是矮了一截,灰了一点。
直到他消失在走廊的尽头,那意犹未尽回头的女护士才徐徐回头,向身旁一样有些发痴的伙伴道,这人谁啊?看起来好像哪个明星啊。
另一个说,我哪知道,欸,他去哪个病房?查一查呀。
过了一会儿,那个女护士道,好像是个烧伤病人……
男人已经走进了那间vip病房,有个中年憔悴的女子正起身向他鞠躬,而床上那个病人,正在努力挣扎着起来。
他有着一张可怖的脸,半张脸是毁了的,另外半张却算得上清秀白皙,还有他的手,他身上露出来的皮肤几乎没有几块好皮。
江一凛抬手,示意他不用起身,然后大步向前。
“今天还好吗?”
“还行。”他露出了一个笑,被烧毁的那半边脸面部肌肉已经全然坏死,只剩下半边的嘴角勾起,是一个阴阳可怖的表情。
要修复一个十年前烧伤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金钱上来说,更是昂贵无比。
江一凛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什么时候来?”
江一凛皱了下眉头:“快了。”
当唐秋回到包厢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包厢里的大伙今日都高兴,即便是柳老三,虽觉得这项目他有信心,但正成为囊中之物时,也觉得振奋。他向来不曾酗酒,这日喝得有些多,迷迷糊糊间揽着周子豪的肩膀。
“一场火,他妈的,全没了。”
然后他看着周子豪,笑意更浓,却显得格外悲伤。
“人这一辈子,什么,都不能痴,钱也好,理想也好,情也好,不能痴!不能痴!但不痴……”
他向后仰倒在椅子上,抬头望着天花板,仿佛那上头有一颗月亮。
“但不痴点什么,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十年前,故乡一场火,烧完了柳老三曾工作十年的那个剧院,也烧死了他的兄弟。
老柳很爱京剧,但没有到痴的地步。但对于情谊,他却不自知地痴。旁人总说他待袁敬意太厚,可他知道,当年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是袁敬意拉住了他。他们曾发誓一生不背弃彼此。而后来,是他柳老三违背誓言,所以袁敬意再怎么怪他,他都认。你看,他怎么不怪别人呢。柳老三一生无子无女,那个在他膝头长大的小女孩,在他心里,是唯一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