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得得,说起这个我就害怕,明儿他奶奶又来了。”季老太买了辆大永久,别看她干瘦,可那么大辆自行车愣是让她“驯”得服服帖帖,山林穿梭如鱼得水。
有了自行车,来桂花胡同更方便了,她就跑得更勤咯,珍珍出了月子,孩子好带后,她回家继续收鸡蛋,平时隔三差五就来看孙子。
“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老太太疼孙子你该偷着乐才对!”
珍珍耸耸肩:“我一开始也乐啊,可你看看现在,有他奶奶抬头,这小子都学会跟我唱反调了。”她不让吃的,老太太说没事又不是天天吃,她不让玩的,老太太说没事偶尔玩一下,小长城本来是个她说啥就是啥的孩子,现在自个儿都迷糊了。
妈妈说只能往东,奶奶说往西也可以。小长城到底该听谁的?
季渊明说过他妈几次,教孩子就只能一个人来,尤其是立规矩的时候,只能有一种声音,决不能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可老太太就是疼孙子,吃吃喝喝不就是小事嘛,纵容孩子一下也坏不了事……还挺让人无法反驳的。
林珍珍既替长城感谢奶奶的疼爱,又有点左右为难。老太太心是真心,一点儿也不坏,可就是会让孩子不知道该听谁的,看来教育只得趁她不在的时候。
人是真不经念,饭前才念过,夜里珍珍正睡得深沉,大门就被拍得“砰砰”响,她以为是季渊明加班回来了,结果开门一看居然是老太太,她一个哈欠就僵在半途:“啊,妈怎么来了?”
昏黄的电灯下,老太太脸色铁青。
“是不是爸他怎么了?”不然怎么会大半夜赶来,珍珍不由得想起那年卖血的事儿,其实她一直担心老爷子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不是。”老太太冷冷的说话,看着她的眼神倒是温和不少,安慰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外头冷,怎么也不披件衣裳。”
珍珍这才反应过来只穿着睡衣,下意识打个冷颤,“没事就好,有什么事先进屋暖暖再说。”
老太太冷哼一声,“放心,娘今儿一定给你讨个公道。”人已经一阵风吹进了院子,“季渊明你给我滚出来,我问你你凭啥打媳妇儿啊?咱们老季家几十年就没有打女人的风气,白让你当警察当局长,白让你吃这么多白米饭,你丢不丢人?!”
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儿子说话,老太太更气了:“你个小王八羔子你,珍珍这么好的媳妇儿你都打,你是不是屎糊心了啊你?你睁大狗眼看看,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女同志去?”
她骂得很大声,整条胡同的狗都吠起来,街坊们自然也被吵醒了,抱怨声此起彼伏。可她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要知道平时她是多么懂人情世故,多么不愿麻烦别人的老太太啊!
泪水顺着珍珍的脸颊滚落,又烫又咸。
生病的时候没哭,穿越过来一无所知无依无靠的时候没哭,生孩子的时候没哭,却在这时候哭了。
她一直以为,婆婆跟儿媳妇的关系很微妙,夫妻和美则天下太平,夫妻一旦有矛盾,婆婆必将无条件的偏向儿子,甚至她还觉着这是天经地义人之常情。可这四年的相处让她发现,她的婆婆真是一个非常讲道理,非常疼爱她的老太太!
她何其有幸,能遇到这么好的人呀?除了奶奶,她从不相信还会有同性能对她这么好。
“妈。”老太太被她抱住,愣了愣,“咋,他打你哪儿了?还疼吗?快让我看看,我也是天黑了才听海洋他奶说起来,要早知道我就早来给你做主了。”
季家虽然穷,老大虽然没主见,老二虽然懒,可他们都有一个特质——不打女人。她是绝对想不到,最懂事最有出息脾气最好的老大居然敢动手,珍珍又漂亮,又能挣钱,还生了大胖小子,在她老人家看来这就是十全十美的好女人!以前眼瞅着小两口蜜里调油,最近也没啥矛盾,怎么忽然动手?
她倒没想是不是珍珍做了啥错事,反倒只怀疑老大,他是不是当官当久了,心思开始变了?毕竟,以他的外貌年纪和条件,吸引别的女同志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乖,娘知道你是个好的,千错万错都是老大的错,我不会放过他的你放心。”
珍珍“噗嗤”一声笑了,“妈你想多了,季渊明好好的,咱们进屋说。”
半小时后。
“他真没打你?”
“真。”
“你那胳膊上是自个儿画的?”
“是。”
“你们唱双簧,是想撇清嫌疑,让所有人知道你们没拿国家一分一毫?”
“对。”
老太太拍了拍胸脯,“那长城咋说他爸打你?”
“哎呀妈,那小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整天叽里呱啦啥都说,冷不丁蹦出几个字来吓人。”
老太太顿时乐了,刮了刮孙子的鼻子,“这都是,看来咱们都冤枉他爸了,明儿给他做顿好的补偿补偿。”
然而,她们的一片心意,季渊明却没时间消受,自从跟着文物一走,他就一个礼拜没回来。礼拜对礼拜那天中午回来,又让青云玩具厂停工,把能搬走的设备先搬走,来了一支二三十人的考古队,把玩具厂给拆了。
又是挖,又是刨的,那大铁锹,大锄头,还有些珍珍也叫不出名字的挖掘工具,轰隆隆轰隆隆……玩具厂夷为平地不算,还刨出个十几米深的大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