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可事实上并没有人能判断自己究竟是不是“存在重大利害关系的公务人员”。不同场合下这条分水岭的划分也会有微妙的不同,事实上这个标准全都靠看守所那边来拿捏了。
等了大约十分钟后,他被叫了过去。翔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满手心的汗,慌慌张张地迈开脚步朝窗口走去。工作人员用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告诉他:“根据本人的意愿,您无法与她会面。”
翔被这完全出乎意料的结果打蒙了。比起工作人员的冷漠,更让他吃惊的是一向奉行神秘主义的看守所居然会告诉自己拒绝的理由。
“呃……那个,不好意思,您有告诉那边我的名字吗?她听说了以后还是拒绝了吗?”
“这一点我这里就无法知晓了。”
“是这样啊。没关系的,非常感谢。”
翔利落地鞠了一躬。幸乃一定听到“丹下翔”这个名字了,即便如此还是“根据本人的意愿”无法会面的话,失望的感觉自然不小。
不过,翔很快调整了情绪。走出令人窒息的看守所,他回头望去。这座如同要塞一般的建筑物,幸乃就在其中某处。一想到这里,翔就觉得全身充满了责任感。
总之第一支箭已经射出去了。这是他面对不可撼动的大山所射入的第一支箭,而翔一面将昨晚仔细检查好的信件投入看守所附近的邮箱,一面想着:这是第二支。
“只要我的名字能让你略微感觉到什么,我就会觉得很开心。时隔这么久,我想再同你聊聊‘山丘探险队’的事。那时候的我们真的好快乐啊。”
越是写下去,沉睡的记忆就跟着文字一个个苏醒过来。不知何时起,翔写信的目的已经从令幸乃振作精神,变成了真的想跟她聊一聊过去的往事。
察觉到这样下去信就写不完了,翔在结尾处加了一笔后,就静静放下了笔。
“每周五的下午,我都一定会来的。希望什么时候能够与你见一面。让我们好好聊一聊吧。翔。”
按照信上所写的,翔每周五都会到东京看守所来。不管日常事务多么繁忙,也不管身体是不是有不舒服的地方,唯独星期五的下午他必定会腾出时间。
然而会面的愿望一次都没有实现。翔逐渐忘记了紧张,也逐渐习惯了被拒绝,只是每次踏进看守所的大门时,他还是会在心中给自己加油鼓劲道:“就是今天了!”
他也同样去见了负责为幸乃辩护的律师。国家指派给她当辩护律师的是一位六十多岁名为上野的男人,正如父亲所说,上野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看。不过他倒没有表现出多么不耐烦,无论翔来拜访多少次,上野都没有让他吃过闭门羹。
只是,对方果然还是拿着“保密义务”当挡箭牌,没有透露半点消息给他。翔还特意带上了住民票,证明自己与幸乃的关系,拜托上野帮他送信进去,然而实际上有没有真的送到也是未知数。只是一直被对方打太极一般地绕开话题,翔也不由得焦躁起来。
不过,在他开始出入上野那边四个月后,事情终于有了转机。那天翔的计划是缠着他问出一些警察方面取证的内容。面对比以往还要不依不饶的翔,上野不经意间开口说道:“总之,那毕竟是高城的案子嘛。”
一瞬间,四周的空气突然有了波动。
“高城先生?”
“是啊,啊不,总之,关于这部分我也没有太过深入了解。不过,据我所知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翔对高城这个名字是有印象的。记得好像是在神奈川县的本地报纸上看过他的名字。报道中关于他的部分极少,作为帮上野做辅助工作的律师,他的存在并不怎么引人注意,不过现在看来还是值得赌一把的。
高城的律所属于四谷的大牌律师事务所。与头发花白的上野不同,才四十出头的高城一脸精悍。
高城倒是显得非常欢迎翔的到来。百忙之中特意抽出时间,还专门带翔去了附近的意大利餐厅,并且带着真诚的笑容对他说:“虽然那个案子我并没有接触太多,不过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如实奉告。”
翔准备问高城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关于警察的取证调查。
高城的表情立刻有些阴郁起来:“可能你是在怀疑其中有强迫认罪的情况吧,不过我认为这个问题是不存在的。被告自己承认了全部的罪行,警察那边的鉴定也看不出有任何问题。整个调查过程简单到傻子都能看懂,并且被告也很快就在供词上签了字。”
“有交代警方不知道的细节吗?”
“当然有,就是关于扔煤油桶的地方,她说是一条叫恩田川的河。”
“没有考虑从丧失神智或行为能力这个方向来辩护吗?”
“你是指摄入了抗抑郁药物的事吗?当然已经在起诉前仔细做过鉴定了。只是精神科的医生认为她的摄取量不足以引起特殊的异常反应,即便如此上野老师也还是打算重新申请正式鉴定,但是被被告自己拒绝了。”
“被幸乃?为什么?”
“谁知道呢。她说想偿还自己的罪孽,就只是一个劲儿这么说。可是,关于这一点,实在有些……”滔滔不绝的高城突然停住了话头,“啊不,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负责调查的刑警都感觉非常不可思议,明明所有问题都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但就是决口不提反省之意。就算引导她往这个上面说,她也只是略微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