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的灯也在此时亮了起来,匆匆走出来的竟然是衣衫不整,发丝凌乱的若水。看见詹雪忧奇怪的模样,他也没有多余的话,快步走过来,帮助我扶住了詹雪忧。
詹雪忧左手一直死死抠着耳门,一番折腾下来,眼角已滑出一片湿润。
看着詹雪忧稚气清秀的面容上一片泪光,我禁不住头皮发麻。认识詹雪忧以来,早已明白他是个最能忍疼的,如今也不知为了什么,竟痛得流下泪来,替他号脉,却没发现任何不妥,我这半吊子神医这次可得认栽了。
若水见我半天不说话,抬手便将詹雪忧抱了起来。詹雪忧忽然猛地向一旁撞去。因是靠墙站着,他脑袋离着墙不过半尺,若水见势不妙已往后退,但这一撞仍是撞了个结实。若水微微蹙眉,抱着詹雪忧便向暖阁走去。
匆匆跟进暖阁,顾不得向王爷见礼,我径自去找药箱。若水在王爷示意下将詹雪忧放在玉榻上,转身去将暖阁的灯都点了起来。我拽着药箱三两步抢到玉榻前,王爷正仔细看着詹雪忧的伤口。
也不知道詹雪忧究竟是怎么撞的,分明是横着脑袋往墙上冲,怎么是额头开了个小洞?我还特意找了把剪刀替他剪头发呢,如今是用不上了。取来冰肌露洗净他额上创口,再挤出暖玉膏止血,灵药在手,处理这样的伤实在小菜一碟。
让我奇怪的是,詹雪忧自从将脑袋撞破之后,就再没有死命抠着脑袋挣扎了。等我替他裹好伤口之后,他已恢复了神识,看来仍是脸色苍白,十分虚弱,但好歹是没有继续闭着眼乱扑腾了。
&ldo;……主人。&rdo;
眼下的詹雪忧,只匆匆望了王爷一眼,就低下头。尽管我就站在詹雪忧身边,但他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仍旧是王爷。
到现在我才看清,王爷和若水一样,披散着长发,只穿着一件单衣,神色颇为凝重。知道王爷此刻恼怒的是什么,半夜三更这么折腾,若非我走过来的说话声惊动了他们,只怕詹雪忧疼死在外面也没人知道。
&ldo;怎么回事?&rdo;王爷虽看着詹雪忧,问的却是我。
&ldo;单号脉,看不出什么不妥来。&rdo;我小心斟酌着词句,&ldo;若可以的话,茗儿用灵识术替詹大人看看。&rdo;
王爷点点头,我缓缓将手掌贴近詹雪忧百汇穴。一点灵识开始在詹雪忧体内游走,却意外地没有任何收获。敛神收掌,我朝王爷摇摇头。
半晌,王爷方才盯着詹雪忧,吩咐道:&ldo;日后你不必再贴身伺候了。&rdo;
詹雪忧一直低着头,我与他离得最近,清楚地看见他听见这句话时身躯微微一颤。王爷如此吩咐自然是担心他身体,他这样希奇古怪的病症,连灵识术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若再像今晚这样折腾,他有几个脑袋够撞的?
詹雪忧默然起身,垂首应道:&ldo;是。&rdo;他声音哀伤,却没有坚持留在王爷身边的意思。显然是他自己也知道,病症一发作,他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从我踏进暖阁开始,王爷一直就没给詹雪忧好脸色看,不是略略忧虑就是神色凝重,总之没有半个温颜。如今见詹雪忧可怜兮兮的模样,王爷禁不住摇摇头,道:&ldo;暂时就住在暖阁吧。你在本王跟前,本王也放心些‐‐茗儿现在就写信给颜知,把雪忧的病症说清楚,看看他怎么说。&rdo;
我从命转身,准备去写信。刚刚走到书桌前,抬头寻笔,却看见詹雪忧身子一软,跪倒在王爷脚边。詹雪忧见了王爷就变磕头虫,我早已习以为常,王爷亦是不甚在意。直到王爷已在床榻上坐下,詹雪忧却还一直伏在地上,微微颤动着身躯。
詹雪忧素来自持,在王爷面前多说一句话都不敢,如今一反常态,不单我奇怪,王爷也有些诧异了。
&ldo;怎么回事?&rdo;王爷微微蹙眉,&ldo;‐‐又头痛?&rdo;已是颇为担忧地站了起来。
若水一直站在一旁,听王爷如此说话,立即上前将詹雪忧扶了起来。果然是病症又犯了,脸色苍白冷汗交下,一意坚持之下,下唇已咬得鲜血淋漓,竟是勉强支撑着不曾失去神识。
王爷一直凝眸注视着詹雪忧。他目光已有些涣散,但只要看见王爷,便会有一种闪烁焕发的光芒炯炯而出。然而就在詹雪忧素来干净纯粹的眸光中,却倏然闪过一丝狼狈的回避和吞吐犹豫之意。我眨眨眼,是看错了么?
若水此刻已不再指望我了,请示王爷之后,指尖一点紫檀光芒闪过,凝起先天圣力,在詹雪忧眉心轻轻一抹,詹雪忧便不再强忍痛苦,安安静静地昏睡过去。只那张沾着冷汗鲜血的清秀面孔,看来实在惹人心疼。
唯今之计,也只有赶紧把信写好送到颜知将军手里,看他有没办法帮得了雪忧了。取过一支御笔,舔了墨,匆匆记下詹雪忧的病症状况。若水将詹雪忧抱上王爷床榻,替他除去鞋袜,又细心盖好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