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话太伤面子,她没告诉长孙茂,自己在客栈里头疼了三日。
临近战期,一天中午,一个亭亭玉立、讲话温柔客气的姑娘,拿着揭下的贴子找上门来,自报家门崔宜柔,出身江湖世家,自小在青城仙都习武,擅长劈山剑与青城水拳。
叶玉棠这才松了口气,也没试她功夫,就应了。毕竟,有人总比没有得好。
只是如实说道,“姑娘,我们的招纸在城墙上贴了整整三天,都没人揭。由此你可以想象,未来的说剑会,会有多么惨烈。除了可能会空手而归,还很可能被人耻笑,你看你怕不怕。”
崔宜柔道,“反正没事可做,权当长长见识。”
就这么短板明显的三人组合,谁能想到,最后说剑大会的龙头旗竟给他们三个人夺了去。
一举夺魁,直入琴音酒窖喝了个酩酊大醉,好不畅快。
洞庭作别后,师姐弟两人刚回洛阳,便被长孙茂家中来人给截胡了,五花大绑,将他给捆了回去。
后头将他给绑回雪邦相亲,写信去请叶玉棠,非叫她去当救兵,不然就要咬舌自尽。家中人拗不过,只得遣人上少室山,将叶玉棠请去了雪邦。
那年夏末,月影山庄莲池宴,那位传说中的未婚妻子一露面,长孙茂眼都快看直了。
此女子,正是洞庭遇见的崔宜柔。
叶玉棠依旧想得起那时的崔宜柔:柔和脸蛋,柔和的声线,哪怕习武多年,周身上下,举手投足,尽是女性柔美。
非得说一件不足,便是姑娘在剑南道长大,官话说得不大标准,有些平仄不分,更显笨拙可爱。
当年那个略显稚气的少女,如今也已嫁为人妇,脱去少女稚气,脸蛋、身材丰腴了一些,女人味倒是更足。
始终如一的,只有那一口让人忍俊不禁的剑南方言。
第36章黔州3
“你那时,在京中名气是很大的。起初听说我被许给这么个人,差点想死的心都有了。躲在屋里哭了三天,哭得泪都流不出来,换身新衣服,背着剑去洞庭。说是想死心也好,说是想眼见为实也好,到底还是得亲眼看看,我要托付终身的究竟是什么样一个男子。印象从一开始便跌破谷底,原本完全没抱什么希望。”
叶玉棠接茬,“本身没要求,到头来竟然越看越可爱?”
崔宜柔闻言转头,冲叶玉棠笑着点点头,“除了武功次一点,油嘴滑舌了一点,倒是没什么大毛病。习惯之后,还真……挺别致,普天之下再找不出第二人。”
叶玉棠赞许,“确实别致。”
“我还想得起那时的他和武曲师姐。一个气度非凡,一个没个正经;一个武功高强,镇上人人都叫她‘大哥’;一个跟瘟神似的,少侠大侠们见他就躲。偏生厉害那个,还不得不耐着性子处处忍让他……他俩哪怕站在一块儿,我都觉得有趣。世人对他们二人都有不少评价,但我都觉得不够公允。而若要我来说,便也只能感慨‘世上竟能有这般女子!世上竟还有这种男子?’回想洞庭那些酣畅日子,如今仍觉得十分惦念。那时我艳羡不已,心想,他们二人这样仗义江湖,想必每日都如今日这般快意淋漓。”崔宜柔斟酌了一下措辞,“所以那时他拒掉这门婚事,说要同他师姐仗剑天下,我都能理解。若我是他,我又何尝不想?只是觉得……有些惋惜。一来惋惜这门婚事,二来惋惜我被世俗羁绊,身为女子,哪怕再艳羡他二人,可终究还是要嫁人生子的。所以雪邦再会,我见他二人相伴而来,爽朗笑谈,只觉得羡慕。”
叶玉棠道,“粗野俗人,餐风露宿,没好羡慕的。”
崔宜柔轻叹一声,“可惜雪邦一别后不久,边听说武曲殒命长安。我如此钦佩的当世女子豪侠,竟也如此薄命。”
叶玉棠道,“可能她本命该如此。”
崔宜柔转头看了一眼长孙茂,见他神色黯然,打算将这话题快快揭过:“兴许是怕我被人退婚,有损名声。尚书大人悄悄找到家父,说长孙茂自小有隐疾,不能生养子女,不想有意欺瞒,便劝家父再考虑考虑。家父再三思量,便同意将婚事退了。当时虽惋惜,但如今又觉得庆幸。因为若非如此,我怕是就此与聂郎错过了。”
叶玉棠颇为叹惋地看向长孙茂,啧啧两声,摇摇头。
他轻咳两声,“父亲竟同你说过这种事情……”
“长孙家既是勋臣又是国戚,于我已是高攀。若非当初你名声在外,我崔宜柔是嫁不进这般门第的。而尚书大人这样的人物,没想到亲眼见到,竟如此平易近人,还很有趣。”崔宜柔掩面而笑,“对了,你们此行可是要前去云台山一心岭?”
长孙茂道,“正是。”
“聂郎任敍州丞,时常得入云台山劝课农桑。那边多|族杂处,风俗、语言皆与外界不通。而且,你们要去的一心岭,正是遭受蛇母戕害,惨遭屠戮的最厉害的几个村子。外头的村民,都将那边称为‘蛇人岭’。按理说,蛇人只能存活半年,至多一年。但如今十余年过去,不少人踏足一心岭后,出来都称:在夜郎寨附近,仍见过一些蛇人在游走。”
叶玉棠问道,“蛇人是指中了生蛇蛊毒的人?”
长孙茂道,“不是。中生蛇蛊后,身体康健之人,往往不会如常人一般立刻死去。过后能再存活数月至半载,但是不能说话,不能正常饮食,不能维系体温,筋骨日渐僵硬,却力大无穷。如同死者出现网状瘀斑一般,这一些人,从身体僵硬之处,肌肤生鳞,形容可怖,所以被称之为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