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愿意!掌柜的,你走到天边我们都跟着。&rdo;
&ldo;好!你听着,你这就下去偷偷告诉弟兄们,让老婆孩子三天之后先去济南,路费盘缠都算柜上的。我会留下账房的人帮着办。你们在这里给他对付一个月,打也好,骂也好,就是一个月。今天是三月初八,到了下月初八晚上,老吴会买好车票在火车站等着你们。我走的时候你们千万别哭。我就带上那俩残废,日本人不要残废,他们不注意。我要留给滕井一座空厂!让这些王八蛋干去吧!我坑不死这些舅子,就不姓陈!&rdo;寿亭咬牙切齿。
金彪说:&ldo;对,我临走的时候,把机器都给他弄坏!&rdo;
寿亭忙摆手:&ldo;别,别,咱不惹那麻烦。只要你们带着伙计们顺利地出了青岛,就是头功一件。我在济南摆下大席等着你们。&rdo;
金彪说:&ldo;现在下面乱成了一片,伙计们都急了。我这就下去说吧?&rdo;
寿亭拉着金彪的手:&ldo;你叫上王长更、王世栋等等几个在工人中有威信的人,先劝着工人们散了,然后就说陈掌柜的另有安排。千万别把下月初八走人的事说出来!记着了?咱厂里一共有五个青岛的当地人,那个姓施的电工已经让我辞了,现在还有四个。这四个人家在青岛,兴许不能跟咱去济南。一会儿你下去把这四个人给我叫上来,每人给点钱,先让他们回家听信儿。等咱在济南安顿好了,咱再来信问他,愿意跟着咱去,咱高接远迎,不愿意跟咱去,咱也给了钱。省得他们回家乱说,坏了咱的事。门口那俩残废也给我叫上来,这两个人都很老实,别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rdo;
金彪答应着就要走,寿亭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说:&ldo;兄弟,你漂洋过海地来到青岛,咱弟兄们才算遇上,这是前世的缘分。咱在济南的工厂能不能开起来,咱能不能给日本人留下个空厂,就全靠老弟了。&rdo;
金彪二目圆睁:&ldo;掌柜的,你放心,我要办不好,就一头撞死!&rdo;说罢转身而去。
这时,司机小丁进来了,哭着说:&ldo;掌柜的,你把汽车也卖给日本人了?&rdo;
寿亭笑笑:&ldo;这汽车是我自己出钱买的,和大华没有关系。你放心,下去吧。&rdo;
小丁半信半疑地边走边回头。
【6】
早上,下着蒙蒙细雨。
明祖住的是一个公馆,院子很深,花铁艺西式栅栏门,一条甬路通向里面。他的楼房是白色的,十分气派。明祖站在楼前走廊上,和太太告别。
洋车夫把雨帘撩起来,等着明祖上车。车夫身上披着黄油布,裤腿挽得很高。
太太不放心地说:&ldo;现在这么乱,滕井又整天盯着你,下了工就回家。你不回来,我的心也就悬着。&rdo;
明祖说:&ldo;没事,他不能把我怎么样。&rdo;
正在这时,大门开了,寿亭的汽车开进院来。
明祖惊异:&ldo;寿亭的汽车。他不是今天走吗?&rdo;说着让洋车夫让开地方,回身对太太说:&ldo;柏芝,见了寿亭叫六弟,人家这是来和咱告别。你总说见见这个人,一直就没这个空儿。这人挺义气,临走了还想着来一趟。&rdo;
太太答应着。
汽车开上了门廊,小丁下来了:&ldo;董事长。&rdo;
明祖往车里看:&ldo;寿亭呢?&rdo;
小丁递过一封信:&ldo;陈掌柜的给你一封信。&rdo;
明祖赶忙接过来拆开,回身就往屋里走。他急着看,太太扶着他坐下。明祖轻轻念道:&ldo;明祖我兄珍重:寿亭来青岛这些年,与老兄不断争斗,给你添了不少乱,也给你惹了不少麻烦。当初年轻,很不懂事,请老兄原谅我。日本人逼着我把大华卖给他们,实在也是无奈。今后青岛只剩老兄支撑民族染织业的局面,想来也是难过。如果在青岛能干下去,就干;干不下去,就去济南找我,咱们一样可以合起伙来干买卖。车上有一套布样和我染布用的方子,是前几天我让家驹写下来的,十分详细,留给老兄,照此操作,万无一失。前年我想买辆汽车撑撑工厂的门面,家驹他爹不大高兴。我不便让他老人家为难,就自己出钱买下来。你也喜欢这汽车,常来借去拉客商。我去了济南,济南那地方比较土,我也用不着汽车,把它送给老兄,做个念想。小丁人很老实,就让他给你开车吧。我坐今天早晨的火车去济南了,代我问嫂子好。总说去见见嫂子,也没见成。咱都太忙,没有这个空。我也不会写字,头上一句,腚上一句的,我说着老吴写。就写到这里吧。咱们还有见面的日子。务必珍重。弟陈寿亭泣拜。&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