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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ldo;你赶快揍它呀,舍尔古宁柯夫!蹲着干什么?你还不晓得这装死的混蛋脾气有多坏!&rdo;辕马驭手鲁宾,这个饱经风霜、皮肤粗糙的士兵,怒冲冲地骂着,并用马鞭抽了一下自己的靴统。

&ldo;你才是混蛋!&rdo;舍尔古宁柯夫拖长着高嗓门喊道。&ldo;难道你没看见?&rdo;

&ldo;看见什么?这匹马我知道:老是蹶蹄子,耍脾气。抽它几下就老实了。&rdo;

&ldo;住嘴,鲁宾,你烦死了!&rdo;乌汉诺夫用肩膀碰碰他表示警告。&ldo;要讲话,得先想一想。&rdo;

&ldo;这匹马儿连前线还没到哩,&rdo;戚比索夫惋惜地叹了口气,&ldo;多可怜……&rdo;

&ldo;是呀,看样子两条前腿完了,&rdo;库兹涅佐夫在马四周察看着说。&ldo;喂,驭手,你们是怎么搞的,真见鬼!这就叫驾马拉缰啦!&rdo;

&ldo;现在怎么办呢,中尉?&rdo;乌汉诺夫说。&ldo;一匹马完蛋了。还剩下三匹。备用马又没有。&rdo;

&ldo;那就得由我们自己来拉炮罗?&rdo;涅恰耶夫舔舔小胡子问。&ldo;早就想这样于了。从小就盼着这天哪。&rdo;

&ldo;看,连长来了……&rdo;戚比索夫胆怯地说。&ldo;他要追问的。&rdo;

&ldo;一排!又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停下来?&rdo;

德罗兹多夫斯基骑着他的蒙古马下到谷地,向人群走来,士兵们纷纷让路。他很快地瞥了一眼在地上折腾的前马。舍尔古宁柯夫一直抠楼着背蹲在它面前。德罗兹多夫斯基清瘦的脸上毫无表情,但眼睛里却迸射出按捺着的怒火。

&ldo;我……警告过你们,一排!&rdo;他用短鞭子指着舍尔古宁柯夫枢偻着的背,一字一顿地说。&ldo;谁叫你们慌成那副鬼样子?眼睛看什么去了?驭手,你怎么啦,在祈祷吗?马是怎么回事?&rdo;

&ldo;您自己看见,中尉同志,&rdo;库兹涅佐夫说。

舍尔古宁柯夫把象瞎子一样失神的眼睛转向德罗兹多夫斯基,泪水从结冰的睫毛上顺着他那孩子般的脸蛋流了下来。他默默地用舌头舔着这些晶莹的泪珠,脱下一只手套,小心而温存地抚摩着马的面部。

前马已不再挣扎,不再试图站起来,而是鼓起肚子,静静地躺着。它象一条理解人意的狗,伸长着颈子,把头搁在路面上,嘘嘘地喘息着,把气呼在舍尔古宁柯夫的手指上,并用它柔软的嘴唇轻轻地触着。它那水汪汪的眼睛斜视着士兵们,流露出垂死时极度忧伤的神情。

库兹涅佐夫这时才发现:舍尔古宁柯夫子里抓着一把燕麦,可能是他早就藏在口袋里的。但饥饿的马并没有吃,只是颤动着润湿的鼻孔,嗅嗅驭手的手掌,无力地用嘴唇去触触潮湿的麦粒,把它们碰撒在地上。显然,它已嗅到在这冰天雪地的草原上早已被遗忘了的燕麦香味,但与此同时,它从舍尔古宁柯夫的眼睛和神态中已看到了自己不可避免的结局。

&ldo;前腿断了,中尉同志,&rdo;舍尔古宁柯夫用微调的声音说,仍然舔着从嘴角上流下来的泪珠。&ldo;你看……象人一样,很痛苦……本来应该靠右走的……不知什么东西使它害怕了……我是勒紧的……这匹马还小,拉炮没有经验……&rdo;

&ldo;要勒紧嘛,你这刺猬脑袋!不要光想着姑娘!&rdo;鲁宾恶狠狠地斥责道。&ldo;现在还哭什么鼻子?……呸,狗崽子!……人家这会搞得晕头转向,他还守着那匹马……看着都叫人恶心!别让它再受苦了,枪毙掉算啦!&rdo;

这个身体呈方形的、笨手笨脚的驭手,穿得很厚实:又是棉袄,又是大衣,还有 过的裤子;一条右腿缠着绑腿,背后挂着卡宾枪。他这突如其来的残暴决定引起了库兹涅佐夫的反感。&ldo;枪毙&rdo;一词意味着对无辜者判处死刑。

&ldo;看来只好这样,&rdo;有人说出自己的意见,&ldo;可小马挺可惜……&rdo;

在罗斯拉夫耳撤退时,有一次,库兹涅佐夫也曾见过士兵们出于怜悯,击毙了几匹受了伤、已不能拉东西的马。但就在那时,这种做法也是反常的、不合理的,就象对弱者残酷地执行枪决似的。

&ldo;不行!&rdo;舍尔古宁柯夫尖叫了一声,跳起来逼近鲁宾。&ldo;你出的什么主意?残酷的家伙!你出的什么主意呀?!我不给!它有什么罪?&rdo;

&ldo;不要发疯了,舍尔古宁柯夫!你早就该想到这一点。除了你以外谁也没有罪。冷静下来吧!&rdo;德罗兹多夫斯基打断他的话,用鞭子指着水沟说:&ldo;把马从路上拖开,免得碍事。继续下坡!各就各位!&rdo;

库兹涅佐夫说:&ldo;第二炮干脆跟前车脱开吧,用手拉着下坡。这样牢靠些。&rdo;

&ldo;随你们的便,哪怕用肩膀扛下去也行!&rdo;德罗兹多夫斯基回答。他的视线越过库兹涅处夫的头项,投向那些笨手笨脚地把马朝路边拖的士兵们,接着,他撇了撇嘴,说,&ldo;立刻把马枪毙!鲁宾!……&rdo;

前马似乎听到了这个命令,一阵断断续续的尖厉的马嘶声刺破了寒冷的天灾。这发颤的尖叫声象呼痛,象求救,刺入了库兹涅佐夫的耳鼓。他知道,人们把‐匹活生生的、只是折断了前腿的马推到水沟里去,会使它受到多大的痛苦。他刚要眯起眼睛,却看到马还在作着最后的挣扎,试图站起来,仿佛要向人们表示:它还活着,没有必要打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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