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念至此处,司马玄的嘴角便总是会似有若无地扬一扬,心道,曹徽终于可以脱了加诸于身的一切罪名,以及那暗处不可查究的迫害,在风云残局之后笼统保得一份安稳了。
然,如墨般漆黑的眸色总是会随之黯淡,一股来自尸山血海的狠戾从司马玄的身上一闪而过——那人终于能回来了,却是以一个死人的身份。
故荆陵侯夫人,曹、媛、容。
岁月飞逝如白驹过隙,时间转眼就从景初十四年的隆冬一路飞奔到了景初十五年冬。
“……你且暂时再委屈些时日,待我将外面那些琐事打理好,你便当真能自由地行动了。”两只手里捧握着几份刑部的节略文书,司马玄站在紧闭的佛堂门外,声音沙哑,略带鼻音。
今日的天色有些阴沉,肆意狂妄的西北风虽不及北境的飞沙走石来得凶狠,但却似是带了锋利的刀子般一下下刮得人骨头缝里发疼。
随着司马玄声落,说话时自口中哈出来的白雾也跟着随即散去,位于走廊里侧的小佛堂如往常一样没有传出任何司马玄暗自期望中的回答。
反而响起了一声声不疾不徐的木鱼与隐隐的诵经。
“……彼佛国土,常作天乐,黄金为地,昼夜六时,雨天曼陀罗华,其土众生,常以清旦……”
司马玄抿抿嘴,眯起狭长的眸子凝着紧闭的屋门,静默地看了一会后似乎极轻地叹了口气。
最后却也只是转过头来温声对候在一旁的大丫鬟玉烟交代话语。
司马玄本是个从阎王爷手里挣阳寿的兵鲁子,看惯无常生死的人本就性格深沉,说话的声音因总是带着几分沙哑反而听起来让人觉此人是个凉薄淡漠,无情无义的。
但出口的话却是与淡漠截然相反的温和:“近几日天气突然转冷,厨房说往这里送的吃食也少见消耗,你多上心照顾着些她,既已经回自己家了便莫要再让她冷着饿着。”
“是,主子。”玉烟屈膝,应答得成熟稳重。
她是堂堂荆陵侯府里独一的掌事大丫鬟,是荆陵侯近前儿为数不多的心腹,又侍候了屋里那位这许久,自然知晓一切事务该如何妥当处理。
“若是有什么需要的物什或者是银钱之类,你手中不够的话便只管到周成那里去要……”还要赶着到刑部官署点卯的司马玄已经转身朝外走去,却又停下脚步,回身补充到:“亦可直接来告知与孤。”
玉烟颔首,站在屋前的小台阶上恭送司马玄,“是主子,奴婢记下了,主子尽管放心就是。”
“放心,放心,”司马玄点头,转回身去继续往厝晚轩外面走,边低声自语着:“你办事向来稳重,孤自然放心……”
我只是,只是放心不下屋里的那个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