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比比东稍得了空,她们才终于见面。但雾韵觉察到比比东身上由内而外呈现出了一种淡漠冷冽的气质,她那双本应热烈的红眸中一片萧索,幽幽望向人时总透着冷淡。对众人都是如此。然而这不是她的作风。
一次寻了机会,雾韵微怯着问她缘由。
闻言,比比东周身无色无形的碎雪化开,哂笑道,“只不过是受了神考影响,又封闭太久了,一时没有转过来而已。不必担心。”
果然,不久后比比东又同以前一样,柔和亲善。雾韵却隐隐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犹豫。
像是有千百只细小的蚂蚁在持续啃噬心脏,雾韵推断自己已经站在了悬崖峭壁边。她叩问己心,如果结局注定的话,至少应该勇敢一次,不让那些磨人的情意埋藏于深海,才不会后悔,对吧?
一日,雾韵随比比东从教皇殿走回寝殿。
落英缤纷,红雨飘零,暮春的美时常带着感伤。
她们行走的速度并不快,似乎都想要将这段黄昏拉长。距比比东两步之遥,雾韵望着那抹倩影,心间迟疑,打鼓,慌乱。忽然间,她看到一朵淡粉色的花从树上被吹落,悠悠荡荡飘了许久,最终贪恋地趴在比比东的发上不动了。
看吧,连花瓣都喜欢这个人。万物皆钟情于她,都想往她身边去。
比比东顿住脚步,蓦然回首。视野上方,一只白嫩的手从她头顶捻下一朵红花,她的目光从上飘下来,定在雾韵放在身前的手上——三两片粉红的花瓣罩着鹅黄的蕊心,是既美丽也脆弱的花。
“连花朵都知道,要留在冕下的头上。”
比比东浓密如扇的睫毛成了最好的遮蔽物,她眼底的不忍一闪而过,比那花还要粉嫩些许的唇轻轻张着,“但是,它想待在我的头顶又能怎样呢?它的归宿不是这里,瞧,这不就被你摘下来了么?”
雾韵脸色泛起了白。
比比东俯身,贴近雾韵,亲密的距离让她屏住呼吸。可她的心却感到越来越冷。
雾韵看见那双唇嘟了起来,一秒后,她的手心处空了。原本安伏于此的花瓣向着不远处的小溪飘去,然后被流水浸湿,破碎着顺流而下。
“愿望终究只是愿望。我给了它重新选择的机会,可它依然选错了,并且为之付出沉痛的代价。流水无情啊,若它只是简简单单,不求其他,随风而落至尘土里,兴许便可化作春泥。这样的归宿,于它本身,亦或是它的同类而言,都是再好不过的。”
比比东的目光渺远,似在看花,又似在透过它看着什么其他的东西,眼神掺杂着空茫。
雾韵的脸已经惨白一片。她感到胸腔开始发闷,手脚逐渐冰凉。
转过头来,比比东直视雾韵,红眸幽邃,“人生没有第二次选择的机会。雾韵,你明白么?”
雾韵垂下头,使出了浑身的力气,手要收紧到发疼,才能压下鼻间的涩意,和眼眶中呼之欲出的水汽。
比比东在以这种方式阻止她说出那句话,也委婉地拒绝她。即使没有直言,但意有所指的话语和连名带姓的称呼,分明是点破了比比东知道自己喜欢她的事实。雾韵二字,是在暗示自己,说教是假,拒绝是真。
这就是比比东啊,温柔的面具之下是刺骨的残忍。她甚至不愿意给雾韵开口的机会,她不要做那个说出拒绝、我不愿意等等字眼的人,而是自私又霸道地要让这份情在雾韵一个人的世界里花开花落。
而如果雾韵仍旧选择了“说”,那么比比东就要为她作出第二次“选择”,那只会更加令她痛苦。
说与不说都会难过,只是遍体鳞伤与粉身碎骨的区别。不说,也许会痛得少一点。
“雾韵受教了。”
邪月与焱各退一步,收回武魂,宁荣荣鼓鼓掌,胡列娜笑说,“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准备回去吧。”
“好。”
四人欲走的时候,眼前突然闪过一道身影。
“那是阿韵吧?”邪月回头,“她好像在……哭?”
胡列娜心下一紧。
焱微惊,“韵师妹竟然也会哭?”